大阴天的，陵园里透着阴绿，雾蒙蒙的，看不清宋清如的容貌，但隔着这么远，宋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女儿，
冯宇轩也觉得见了鬼了，这坟地里，一个人长得和死去的人那么像，又是白衣服又是长头发的，怎么像是鬼烧纸的。
反应宋母也被吓到了，而且本来就理亏，抛弃过她又欺骗过她，更加心虚，动都不敢动。
风吹到脸上，冷的人发抖。
“清如，你……真的是你？”
过了这么久，再次见到这个生身母亲，宋清如觉得可笑，她竟然也会害怕，也会来外婆的墓前祭奠，还以为她把外婆也忘了。
她本来想直接离开，但看见她怕成这个样子，看来她是怕自己当成鬼了。
宋清如心里嘲讽一笑，缓缓望向一旁的冯宇轩，想到自己的肾还在他的身体里，她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是我。”她低着头，语气冷漠。
宋母愣了半晌，眼泪流了下来，她捂着脸站在那里抽泣。
冯宇轩更是怕的不行，大叫一声也摔在地上。
“姐！姐，我真的……不是我故意要你的肾，你放过我！求你！”
他抱着头，不肯抬头，躲在母亲身后。
宋清如不由厌恶的皱起了眉，她想起来了，这个冯宇轩就是当初在公车上企图对自己动手的那个男生。
还真是巧。
宋母慢慢抬头，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看向宋清如。
“清如，是啊，是我的错，你别伤害你弟弟。你恨我吧，你死了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无时无刻不再折磨自己，后悔那天那样对你，妈妈真的错了……只要你在天之灵能安详，怎么恨我都可以！”
恨？宋清如已经是懒得恨了。
但那天在医院被母亲欺骗后彻骨的寒冷，宋清如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凭什么让他们心安理得的用着自己的器官？
“好啊，那把肾还给我？”
宋母怔住了，随即哭着摇头：“清如，你怎么这么狠？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她哭得凄厉极了，一遍遍念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
宋清如嘲讽的勾了勾唇，觉得可笑。
瞧瞧，说的是痛彻心扉，说的是悔不当初，让她把肾还回来，还不是不舍得，竟然还反过来说她狠？
“那本来我的肾。”
这时，陵园的雾更大了，宋清如的这句话又带着些许的压迫和反感，活像真的闹鬼，吓得宋母惊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清……清如……妈知道错了！求你饶了你弟弟吧。”
她哭的肝肠寸断，哀求着宋清如。
宋清如看着她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打算再折腾下去了，她也累了，怕等会不好收场。
她没办法阻止宋母作为女儿看望外婆，可却不想再叫她一句妈了。
她转身越过她们，往山下去了。
走出几步后，宋母忽然后知后觉爬了起来，冲她喊了一声：“清如……”
宋清如没停，只想赶紧离开。
宋母抹着泪水，看着她的背影，哽咽的问道：“清如，你过得还好吗？妈妈……想你了。”
没有人回应。
宋清如已经离开了。
宋母重重的跌落在冰凉坚硬的石阶上，冯宇轩急忙扶住了她。
“我该怎么办？她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清如她到死也恨着我……”
冯宇轩蹲在她的面前，拍着宋母的肩膀：“妈，你先别哭了，咱们现在赶快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
“你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当时被吓得浑身发抖，还真以为我是回来索命来了！”
宋清如在咖啡店里，对窦临说起上午的事：“其实我也挺担心的，万一他们发现了疏漏，或者他们不相信我是宋清如，我岂不是就倒霉了？还好我溜得快。”
窦临头一次发现宋清如有这么鬼精灵，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正要夸她两句，手机忽然响了。
是方从文发来的位置信息，他们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窦临如实说：“我今晚，要去见沈砚。”
宋清如的面色丝毫不变，仿佛从来不在乎这个人。
“那你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哦，好。”
窦临现在相信，宋清如是对沈砚彻底死心了。
他浅浅的笑了笑，心里为她而由衷的开心。
她算是彻彻底底的走出来了。
两个人一起离开咖啡厅，宋清如准备回家，她才刚走两步，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对面，车窗降下，露出沈砚深沉矜冷的面容，他的目光晦暗，藏了太多的情绪，却只是望着她。
窦临后一步赶到，也看到了沈砚。
江城不大，就是这么容易遇见。
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但其实，这不是沈砚第一次见到宋清如。
过往的许多个路口，他都会停在这里，期待着能遇见她，哪怕见她一眼也好。
这是他们这一年来，第一次与彼此对视。
宋清如率先移开了视线，转身朝窦临说了再见，然后就拐入了回家的小路。
沈砚抿着嘴角，目送宋清如离开，直到窦临来到面前
“别看了，一个月来见一次，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砚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上车。”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方从文自从当了爹，整个人就比之前稳重了不少，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不穿了，生怕衣服上什么零件儿划伤儿子。
“好久没见了，今天可要好好喝一顿！”
窦临戳了戳他的脑袋：“刚还说你稳重了，没想到还是个酒蒙子。”
“媳妇不在，这不是难得可以放松放松？不过，的确不能多喝，明天还要陪沈大总裁去爬山，肯定得储存一下体力。”
“爬山？”
“嗯，那座神山，沈砚也要去拜拜。”
窦临看了一眼沈砚，给自己倒了杯酒，平淡的开口：“就算真的有神，也不会帮你实现的。”
因为他的愿望，不外乎那一件事儿。
一定是关于宋清如的。
沈砚把酒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抬眸和窦临四目相对。
“我想去看看，这神还能不能回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