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宁抬眸看向了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妾今日带这二人来绝不是诬陷王家状元郎,臣妾有一件亘古罕见的冤情禀告皇上。”
“王灿,此时皇上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皇上自会为你做主。”
沈榕宁看了一眼旁边站着脸色煞白的王昭冷冷笑道:“本宫不信这苍天有眼还能真的颠倒黑白是非,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王昭脸色又沉了几分,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像是一团破布似的王灿。
他此时身体紧紧绷着,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当真是该死,之前还是他疏忽大意了。
那时他夺了陈平三问这篇文章后,一时间欣喜若狂,第二天便在诗会上展现。
果然是好文章,不出几日便是京城人人传颂,甚至一度京城纸贵。
他一改往日平庸的名声,从一个国公府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天下第一才子。
便是以前的那些风流韵事,此番看起来也是风流才子藏拙的表现。
今年春闱通过这一篇文章的加持,被皇上钦点了状元郎。
这份儿荣耀可不是其他读书人能有的,便是纵观天下也是独一份儿的。
他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小公爷,更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可此时他所有的荣耀就要被眼前这个乡下来的低贱之人毁了,一时间王昭脸色铁青,额头都隐隐渗出汗来。
宁贵妃果然手段狠辣,竟是利用赏菊宴,皇上在场的情形下要将他打入地狱。
而且今日来参加赏菊宴的,因为是皇上的恩德,故而来了很多大儒,具是德高望重。
若是一朝被人扒了脸皮,不仅仅是欺君之罪,怕是以后在大齐的儒学圈子里再无容身之地。
王昭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王灿,突然恨他为什么当初要拿着那篇惊艳绝伦的文章来王家找他的父亲,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篇文章,他现在也不会被架在火上烤。
王灿还未说话早已经满眼的泪,如果不是宁贵妃娘娘出面帮他,便是他侥幸活过那一场大火,面目全非的他也不是王家人的对手。
一旦被王家人察觉,便会悄无声息地将他像是处理一团垃圾一样处理掉。
此时贵妃娘娘安排他在御前告状,纵然王家人恨他入骨也却也拿他没办法。
王灿明白自己的生死也就在现在这一刻。
他缓缓冲萧泽磕了一个头,沙哑着声音道:“启禀皇上,草民着实冤枉啊,还求皇上替草民作主。”
萧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边的王皇后忙上前一步还待说什么,却被萧泽止住了话头。
他冷冷扫了一眼王皇后,心头有些憋闷。
原以为自己的这个小舅子王昭读书开了窍,竟是能有这般大的作为,他也出手提携他一二。
不想竟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告御状。
他平身最恨别人对他的欺瞒,今日这件事情还真的要搞清楚才行。
不光是他要搞清楚,便是今日请来的这些太学院的大儒们也需要一个交代。
陈平三问这一篇文章实在是写得太好了,太学院所有的五经博士统一口径,赞不绝口,这在大齐历史上绝无仅有。
今天这件杀人抢文的公案,不能不管。
王皇后被萧泽锐利的眼神逼视而来,倒是不敢再说什么。
她冷冷看向了对面站着的沈榕宁,没想到明明十拿九稳的局,居然被她搅成了这个样子。
今天赏菊宴上的火是她烧向沈家的,偏偏烧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王皇后磨了磨后槽牙,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萧泽定了定神看向了面前跪着的王灿冷冷道:“朕问你,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的下场是什么?”
王灿身子打了个哆嗦,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草民知晓,若有半句诬告草民便以命相抵。”
萧泽冷笑了一声,缓缓道:“说!”
王灿声音微微发抖看着萧泽道:“回皇上的话,草民是国公府王家出了五服外的远亲。”
“家父是个乡下的教书先生,家里也有几亩薄田,家父从小教导草民读书明理丝毫不敢懈怠,只希望能他日进京赶考,春闱高中。”
“只可惜好景不长,家父病逝,家里的生计全落在了草民寡母的身上。”
说到此王灿紧紧抓住了身边老母亲的手,老母亲不光哭瞎了眼睛,整个人也呆呆的。
之前他被大火烧死的消息传回到乡下,母亲不光哭瞎了眼,整个人都因为思念儿子疯了。
此番乖乖地跪在儿子身边,晓得儿子回来了。
王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向了萧泽道:“草民的母亲又当娘又当爹,将草民养大。”
“草民是一介书生,别无长处,唯有读书写文章在乡间也有些名气。”
王灿顿了顿话头,抬眸死死盯着一边站着的王昭咬着牙道:“同乡赶考的学子都说进京赶考的时候,若是想要进士科能中还需要拿上自己的文章拜访京城的主考。”
“父亲死之前说过草民这一脉同京城国公府王家有些渊源,草民便带着陈平三问去了京城找到王家。”
“哪知国公爷根本不见草民,门口的护卫将草民赶了出来,偏生遇到了刚要出门的小公爷。”
王昭突然震怒上前一步一脚踹倒了地上的王灿低吼道:“小爷根本不认识你,你却是胡乱攀扯,不怕小爷宰了你吗?”
“放肆!”沈榕宁高声道:“小公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御前岂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王昭顿时没了气焰,缓缓退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低下了头。
方才王昭那一脚差点儿将王灿踹杀,王灿不禁呕出一口血来。
沈榕宁示意小成子帮王灿擦一擦唇角的血迹,毕竟殿前失仪也不好。
王灿狠狠喘了口气,眼神里却满是复仇的快意。
他已经如此狼狈,举止形容间竟然带着几分清贵儒雅之气,不禁让人多了几分好感。
他又重重冲萧泽磕头道:“回皇上,那时小公爷偶然撞见了被丢出门外的草民,许是闲来无事逗弄草民一二也算有趣。”
“草民也没做他想,将陈平三问这篇文章交给了小公爷。”
“不想……”王灿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他那个时候还以为小公爷平易近人,不想却是他噩梦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