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惊骇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箭雨来源的命令者是谁,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收回斩向龙轩的剑,转而灌注全身内力,将玄铁重剑在身前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剑幕!
“叮叮当当……”箭矢撞击在剑幕上,爆出一片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和火花!
然而,更多的箭矢,则是越过了他仓促布下的防御,或者是……在他移动格挡时,射向了他原本要斩杀的目标——那个已经重伤在地,毫无反抗能力的龙轩!
龙轩甚至还没从被南池重创的剧痛中缓过神,更没意识到这致命箭雨的目标也有自己!
“噗!噗!噗!噗!噗!噗……”
刹那间,龙轩那尚在挣扎的身躯,被数十支强劲的弩箭瞬间贯穿!
箭矢入体的声音沉闷而密集,如同撕开败革。那单薄而坚韧的身体被这狂暴的箭雨带得猛烈抽搐,如同在冰雨中跳舞。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身体各处迸射而出,在阳光下溅开一朵朵刺眼而凄艳的血花!
他的胸膛、腹部、手臂、大腿……瞬间被插满了箭羽!一支利箭更是精准地穿透了他试图抬起的脖颈!
剧痛淹没了所有思绪。龙轩张着嘴,似乎想呐喊,却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那双曾经充满锐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惊愕、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艰难地、无比困惑地望向城门口——那些曾经也是他部下的禁军弩手们。
为什么?
这是他想问,却再也问不出口的问题。
意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终,所有的光彩在他的眼中彻底熄灭,只留下凝固的不甘与疑问。
这位前任禁军都统,欲以热血洗刷耻辱之时,却被自己曾试图守护的秩序象征——禁军的冰冷弩箭,钉死在了正阳门下的尘埃之中。
“混账!!!”
南池又惊又怒,狂暴地吼叫着,剑幕挥舞间勉强格开后续的箭矢。
他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几支流矢擦中,鲜血渗透衣物,更是狼狈万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本该听从自己命令的禁军,竟然会向自己放箭?!
“你们……”他猛地抬头,怒视着城门口方向。
城头上,一片死寂。
南宫溟的脸色铁青,暴怒的气息几乎要压制不住。
他死死盯着那些“擅自”行动的禁军弩手,又猛地扭头看向站在梁玄帝身侧的刘春。
梁玄帝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龙椅旁,仿佛城下那惨烈的景象只是一幅无关紧要的挂画。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欣赏着袖口精细的龙纹刺绣,对刘春方才那声冰冷的命令仿佛未曾听闻。
叶昆看着城下瞬间被射成刺猬的龙轩尸体,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李清婉的手,感到她手心同样一片冰凉。
帝王心术,视人命如草芥!
这梁玄帝,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狠。
龙轩的忠勇,最终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用来激怒敌人、打击士气、甚至可能是用来试探清洗内部的一颗注定被牺牲的棋子。
他更习惯斩掉任何他认为“该牺牲”的目标,哪怕这目标曾为他拼杀在前!
南池愤怒的咆哮在城门下回荡,与龙轩无声的尸骸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正阳门下的尘土,他已被滚烫的鲜血彻底浸透,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
这场刚刚开始的大梁朝堂权力巅峰之争,血腥味正越来越浓。
四名带队的禁军将领并排对着城门上方的梁玄帝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梁玄帝笑着点头,轻轻抬了下手。
“诸位卿家忠君爱国,乃大梁军人之楷模。朕自有封赏!”
“谢陛下隆恩!”
众将谢恩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二十几辆马车疾驰而来,一队全身浴血的禁军紧跟其后。
马车停在正阳门前。
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单膝下跪,“启禀陛下,叛贼安插在禁军之中的三千人已经全部伏法。”
语落,在城头文武百官震惊的目光中,二十几辆马车的篷布被掀开,里面密密麻麻堆满的,赫然是……人头。
见状,南宫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禁军一共五万人。
他安排了三千灵山派的弟子混入其中,担任十夫长和百夫长。
本以为禁军已经牢牢控制在手中,可没想到竟然是一场空。
梁玄帝转头看向南宫溟,脸上写满了嘲讽。
“朕顾念你当年平乱有功,只要你肯让外面的西北边军放下兵器投降,便可免死。”
南宫溟冷哼道:“你会让我活?当年你是担心把我也杀了,对你的声名不利,否则我会活到今天?若不是我多年来一直让替身在灵山派隐世不出,你会让我活?若不是慧儿在宫中多年保持隐忍,恐怕你早就随便找个机会废后了吧?”
梁玄帝却不以为然地道:“就凭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想法,你也不配做一国之君。”
他面露得意之色,用手捋着胡须。
“你们这些出身江湖的人,全都是那些恩仇必报的狭隘之心。没有大局观。每个人都觉得做皇帝很简单,谁做皇帝都认为是昏君。可轮到他们自己去做的时候才发现,别说是一个国家,即便是一县之地,想要治理得井井有条也非易事。”
说着,他还冲叶昆微笑着点了下头,“小昆,你觉得呢?”
叶昆赶忙拉着李清婉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似乎是要跳出一个圈子似的。
“别问我啊,我就是个不被承认的驸马而已。你们老人家讨论天下大事,可别把我给捎带上。”
梁玄帝目光一凝,刚要开口之时,李清婉突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了拽叶昆的袖口。
“夫君,人家来葵水了,怎么办?”
梁玄帝赶忙将头转到一旁。
毕竟是做父亲的,这种事情自然要回避。
而且在这个时代,女人的生理期一直被认为是晦气的事情。
叶昆耸了耸肩膀,“跟我说也没用啊。你跟香妃去吧。”
李清婉嘴角一抽,“你看她现在傻乎乎的样子,去了能干嘛?”
叶昆嘿嘿一笑,“我刚来的时候,你的样子比她还傻乎乎呢。”
李清婉刚要开口,南宫慧却翘起嘴角,“母后陪你,如何啊?”
一旁的秦素素看向梁玄帝,而梁玄帝皱眉了一瞬,便冲秦素素使了个眼色。
“我陪你们去!”秦素素冷冷发声。
叶昆直接挡在秦素素面前,眉头紧皱。
“别以为你刚才帮我疗伤,我就拿你当自己人!再告诉你一遍,老子跟你不熟。滚……诶呀,轻点……”
没等他说完,秦素素便已经拎着他的领子,把他甩出去两丈距离。
“一个大男人这么碎嘴子。再废话,我把你没刺穿的那些穴道也废了。”
叶昆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开口,李清婉赶忙上前拦着他。
“好啦好啦!她也是个女人,去就去吧。”
梁玄帝招了招手,“小昆,你过来。下面才是重头戏,你可千万别错过。”
叶昆一副意难平的样子,冲秦素素瞪了一眼,“要不是老子武功尽废,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秦素素也没搭理他,转身对着李清婉和南宫慧做了个请的动作,“娘娘,公主,请吧。”
她们刚一转身,叶昆突然大声喊道:“卧槽你大爷的!”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砖就朝司马晴儿身边的禁军扔了过去。
那禁军“妈呀”一声,被击中后,直接捂着胸口倒地。
叶昆没好气地上前对着那禁军就是一顿踹。
那禁军躺在地上不敢还手,只能抱着脑袋挨揍。
旁边的禁军想要帮忙,但看到叶昆那一脸破皮的样子,全都选择了隔岸观火。
“小昆!你……这是干嘛?”
“草!这小子看香妃现在傻了吧唧,刚才想要占便宜。”
那禁军委屈地张了下嘴,“我没……”
“没尼玛啊!老子能诬陷你?”
梁玄帝眉头紧皱,语气斥责地道:“够了!香妃是朕的嫔妃。就算要替她出头,也是朕的事情。”
叶昆赶忙停手,转身就鞠了个躬。
“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是你媳妇不假,但她也是我重孙女啊。我这太爷爷关心重孙女,难道还不对了?”
梁玄帝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接到的情报,司马家已经拜入叶昆门下。
他突然看司马晴儿有些不顺眼,“素素,把香妃也带走。”
说完,他瞪了一眼叶昆,“朕给你脸面的时候,你要学会去接。”
看着几个女人都离开之后,叶昆双手抱着肩膀,来到南宫溟和梁玄帝旁边。
他先看着南宫溟,“现在你这宏图伟业估计是凉了,杀我也没啥大意思,是吧?”
南宫溟冷哼着瞪了他一眼,把脑袋转向别处。
叶昆又笑嘻嘻地看向梁玄帝,“陛下,你这都把天下重新夺回来了,我们叶家是不是也不用那么鸡头白脸地去见阎王了?上吊还得缓口气,让我们都过几天好日子呗。”
梁玄帝笑了,“小昆,知道刚才朕为何不喊你驸马吗?”
叶昆一脸懵懂和求知若渴的样子,认真摇了摇头。
梁玄帝嘴角挂着一抹得意,“朕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个耍小聪明的人。对于你这种人,我没必要在乎生死。婉婉可以嫁给你,今天的婚典也可以算术。包括南宫慧私自将你爷爷的国公变成镇北王,朕也可以应允。”
“毕竟你们叶家为大梁付出了这么多。朕把最心爱的女儿给你们叶家做媳妇,本身也就代表了朕的态度。今日的闹剧结束以后,你就跟婉婉留在宫里。朕会让人把你爷爷接进宫,还有你那些红颜知己。有些话,朕要当面说,免得日后婉婉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