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当时精神头看着也挺好,怎么突然就……
“吃着饭看着感觉就不太好,就让小伟和小斌给扶厢房来了,刚才起来说想抽根烟,烟刚抽了一口就……”
二舅母说着,眼泪已经滑落。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人变成这样,心里哪能好受的了。
“红旗媳妇儿的娘家人都送走了。”
“我老姨、老姨夫,还有他们本家去送了。”
李天明凑到跟前,二舅的呼吸还在,但明显有些急促,可以想象这会儿心脏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候,老姨和老姨夫闻讯也过来了。
看到张福学现在的样子,老姨也不禁哭了起来。
“这咋弄的,咋就这样了!”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请二哥一家来喝喜酒,要是……
怕是一辈子都得心不安。
“他老姑,你二哥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就算是这么走了……能最后经一回喜事,你二哥也能闭得上眼了。”
“大夫呢?咋没去叫大夫?”
“小斌去了!”
正说着,张孟斌带着村里的赤脚医生到了。
量了一遍血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
最后大夫也只是摇了摇头。
“血压掉的厉害,心跳也不规律,人恐怕是……”
大过年的,大夫也不敢说出那几个字。
“现在能挪动吗?”
二舅母问了一句。
“一时半会儿的还没事,现在就是熬心血的,等熬干了,人也就……”
大夫也是面露难色。
“小伟,小斌,抬着走,今个是你们老姑家大喜的日子,不能冲了。”
李天明上前:“把二舅抬我车上去。”
老姨还想拦着,生怕一挪动,人就没了。
“老姨,听我二舅母的吧!”
把张福学抬上车,李天明尽量开得稳当一些,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把人送回了家。
铺好了被褥,轻手轻脚的把人给放到了炕上。
人还是没醒,看情况怕是不好了。
“小斌大哥,你带我去趟村支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人要是没事,天亮他们不来也就不来了,可现在眼瞅着人都要没了。
亲娘舅的最后一面不能不见。
先给家里打了一个通知了宋晓雨,接着又把电话打到了天亮单位。
天亮昨天就回京城了。
“看情况不太好,你要是能来,尽量还是来一趟吧!”
天亮现在已经是西城分局的局长了,工作比以前更忙。
“知道了大哥,我现在把工作交代一下,马上就出发。”
打完电话,刚从村支部出来,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李天明!”
遇上熟人了?
李天明循声看了过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
有点儿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认识了?”
来人到了跟前,目光凶狠地看着李天明。
“这是孟义!”
呃?
张孟义!
提起名字,李天明就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当初那个为了换岗,拿不去上班当威胁的糊涂蛋嘛!
后来,李天明还是看张孟媛和张孟伟的面子,又让他去了李光强的建筑队。
结果没干多少日子,就因为偷工地上的钢筋,被开除了。
“有事?”
张孟义穿着件破旧的棉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狼狈相,看上去就知道日子过得不咋样。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像他这种耐不住辛苦,整天只想着取巧的人,要是能把日子过好,那才叫怪事呢。
“把老子害成这德行,你还敢来我们村,当我们老张家没人了?”
“孟义,你少胡搅蛮缠,你是咋回事,大家伙谁不清楚,自己不上进,你怪得了谁?”
张孟斌挡在了李天明身前,一把将张孟义推开。
“张孟斌,你少说便宜话,你们日子过好了,老子呢?”
张孟义越说声越大,隔着几米都能闻见一股子酒气。
“大哥,不用搭理他,咱回吧!”
张福学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准啥时候的事。
李天明可没心思和这个酒蒙子瞎耽误功夫。
“想走?”
张孟义此刻有点儿上头,见李天明要走,又把他给拦下了。
“今个不给老子一个交代,你哪都别想去。”
李天明看着张孟义,冷笑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我……”
张孟义直接被问得哑火了。
他还真没想过。
刚刚不过是撞见了李天明,酒劲儿上头,根本没多想就跑了过来。
自从回到村里,他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难,本来说好的亲事,因为工作丢了,人家也跟他黄了。
奔40岁的人,现在要钱没钱,要媳妇儿更没有。
可他不想想自己的原因,把一切不幸都赖在了李天明的身上。
“起开!”
李天明一把将张孟义推开,招呼着张孟斌一起离开了。
张福学的家里,近枝的长辈这会儿全都到了。
正在厢房屋里商量着张福学的身后事。
刚刚又把村里的一位老中医给找了过来,给张福学号过脉以后,只说了四个字。
油尽灯枯!
李天明回来之前,众人已经哭过一场了。
“孟伟,现在家里你主事,咋办,你得拿个主意。”
张孟伟低着头,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现在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
看到李天明进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大伟哥,这事得你说话。”
李天明毕竟只是外甥,哪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主。
大办有大办的章程,省钱有省钱的法子。
就算是家里人也没法帮着拿主意。
“按说……你爸这辈子过得不容易,现如今这日子好过了,你们几个也都出息,应该……”
说话的,是张福学的一个本家堂哥。
“大办!”
张孟伟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我……得对得起我爸。”
说出这句话,张孟伟已经泣不成声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知道该咋准备了。”
刚说完,众人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姓李的,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他妈的别做缩头乌龟,有能耐滚出来,姓张的不帮着本家人,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你们家死人。”
全家人正为张福学的事伤心呢,突然听到这话,谁还能忍得了。
张孟伟第一个站了起来,径直冲到了院门口,看到醉醺醺的张孟义,上去就是一脚。
紧接着,张孟斌也出来了。
最后那句“活该你们家死人”,任谁还能压得住火气。
“张孟义,我艹你姥姥的。”
张孟义被打倒在地,嘴里依然不干不净地骂着。
眼瞅着张孟伟兄弟两个被骂出了真火,其他人赶紧上前拉开。
别真把人给打死了。
“有能耐就打死老子,我不好,你们谁都好不了,老子烂命一条,我还怕你们。”
嘴上说着不怕,却还在悄悄的往后退,拉开了一个他认为的安全距离。
“老子整死你!”
张孟伟从院墙外面的柴火垛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抡起来朝张孟义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张孟义被吓得亡魂大冒,酒也醒了一半,身子一矮,直接躺倒在地上,堪堪躲了过去。
“咋回事?咋回事?”
这时候,村支书也闻讯过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被吓了一跳。
“孟伟,你给我放下。”
大过年的,要是出了人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先让人拦住张孟伟,接着又看向了还倒在地上的张孟义。
对这个人嫌狗厌的东西,村支书也是一百个瞧不上。
“咋回事?都说说,大过年的,闹啥闹?”
“我爸都躺炕上了,他堵着我家门口骂大街,还说活该我家死人。”
呃……
村支书看着张孟义。
“你真说了?”
张孟义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我……先去看看福学!谁也不许再动手。”
说着话,村支书进了院,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也带着怒气。
“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