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随欢心里,自然是怪他的。
但她同样知道,也不能全怪他,他们父女俩的感情如此生疏,更多的责任在谢思婉那里。
谢思婉一心想让靳允骁成为靳氏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得发挥自己的价值,她得将自己所有的时间花在学业上。
从小,她便被交代,她不能太过依恋父母亲的怀抱,她得争分夺秒地学习,只有她学得足够多,才能帮到靳允骁。
就好像,她的存在,只是为他而生。
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她既然将自己的时间放在学习上,自然也就错过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眼珠里流转着水光,靳修实嗫嚅着唇,诚心诚意道歉,“欢欢,对不起。”
“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靳修实会道歉,在靳随欢的意料之外。
通红的双眼直愣瞧了他一会儿。
半晌后,她苦笑,“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呢,我们的父女关系,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父爱那么奢侈的东西,轮不到她了。
她的余生,将要在监狱里度日如年了。
瞧见她嘴角苦涩的笑,靳修实身体前倾,紧忙道,“怎么会,欢欢,我们还有机会的。”
靳随欢抬头,看了眼素净的天花板,她呼了口气,坦然一笑,“没机会了,我的人生,已经被我自己作没了,我做了错事,我心甘情愿受罚,余生,我都会在狱中忏悔。”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让靳修实瞧着心疼。
他加快语速,“欢欢,你还有机会出来的,等你出来了,我送你出国,你不是喜欢泡在实验室里嘛,爸爸都会帮你安排好的。”
“这么些年,是爸爸对你陪伴关心不够,等你出来了,爸爸陪着你。”
靳修实说了这么多,靳随欢却只当听了个笑话,“爸,你不用哄骗我,我现在认罚了。”
她垂眸,扫了眼掌心掐出来的月牙印。
“……爸,你替我给大哥和嫂子道个歉吧,还有那个小孩,当时,我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给他们带去了伤害,如今回想,我很抱歉。”
人长大,真的是后知后觉的。
其实,她和靳盛时,姜莱,压根就没什么核心的矛盾。
就算有,也是她先挑动的。
结果,她这个挑事的,还先一步去伤害他们,细想一番,她真的蛮不可理喻的。
她能悔改,靳修实很欣慰。
就着这个机会,他将刚才靳允骁交代的话,转告给她听——
“刚才我去看你哥,他有两句话要我转告给你,第一句是对不起,第二句话,他让你别执迷他人的爱,爱人先爱己,你该为自己活一次。”
听到这话,靳随欢的眼眶顿时就热了。
她甚至有些不信。
“这话,真的是我哥托你告诉我的?”
靳修实点头,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嗯,你哥希望你能为自己活一回。”
“欢欢,你犯了错,但好在错误被阻止,你对你大哥和你嫂子感到抱歉,可光有口头道歉没用,你在里面好好改造,等之后出来了,你再亲自去向他们认错,行吗?”
靳允骁那话,让靳随欢看到了希望。
是啊,她得为自己活一次。
嘴角上扬,她点头应下。
“好,我会在里面认真改造的,等我出去了,我亲自向大哥和嫂子道歉。”
-
来监狱时,外头还是雷雨天气。
这会儿出来,天空湛蓝,晴空万里。
靳修实收起手中的黑伞,那颗灰蒙蒙的心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往日的爱恨仇怨,结束了。
-
靳盛时十月一号出的院。
出院这天,病房里围满了人。
自己想等的人没等来,他嫌他们晦气,“都边儿站去,别搞得跟送葬似的。”
云砚第一时间往他肩上拍了下,“今天出院,你说这话不吉利,赶紧呸!”
边鸿接话,“就是啊,阿盛,你如今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在这种好日子里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边鸿说话了,那必然是少不了简樾的。
靳盛时没空听两人唱双簧。
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都快望眼欲穿了,但还是没把姜莱给等来了,也懒得含蓄了,他给了眼前这群人一个眼神,“她呢?”
席斯迎装傻,“谁?”
“我老婆。”
三字一出,病房里其他人皆是一静。
这种安静,可实在是太诡异了。
压根就不像是靳盛时认识的他们。
眉心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倏地,男人心蹦到嗓子眼,“她出事了?”
边鸿支支吾吾,“我嫂子……确实出了点事,但你别着急,这件事,还是有可能……”
边鸿一脸的“安慰”,必不可免让靳盛时想到姜莱身上的癌症,黑眸湿透,他呼吸微重,人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医生不是说她的癌症几乎没有复发的可能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人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此时此刻的靳盛时,一双眼通红,情绪很焦灼,直接把几人给看呆了。
边鸿更是一脸问号。
老天,他压根没想表达这个意思好嘛。
几人被他给唬住,压根没来得及阻止,靳盛时就迈着长腿朝病房外去了。
还是蒋行晏和他迎面碰上,才解释了这个乌龙,蒋行晏质问口吻,“你最近惹我妹了?”
靳盛时红着眼摇头,“没。”
蒋行晏生气,“那为什么她一声不吭就出国了?”
“出国?”靳盛时眼神变得迟缓,“什么出国?”
蒋行晏狐疑,“你不知道?”
靳盛时抿唇,“不知道。”
回完这话,他猛地朝边鸿的方向看去,黑眸充满着审视,“你刚想和我说什么?”
边鸿轻咳,“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嫂子连夜跑路了,她说是时候该生你气了。”
连夜跑路?
是时候该生他气?
靳盛时眉梢紧拧,“她跑哪去了?”
边鸿摊手,“我不知道。”
这时,简樾好奇来一句,“盛哥,你怎么不好奇我嫂子为了什么事和你生气啊?”
为了什么事,靳盛时心知肚明。
他早猜到姜莱会和自己算“以身犯险”事的账,他养病期间,她没发作,他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但没想到,这份惩罚来得这样快。
喉结滚压,胸口沉了沉。
“她离开前,还说了什么话?”
夏忍冬小声,“少奶奶说,你要是没能在一周内找到她,那你们俩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