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谦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塌了下来，整张脸瞬间变得灰败。
他怔怔望着姜瑶，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眼神沉沉，满脸写满苦涩与委屈。
他已经很努力想要表现出来大度、无所谓的样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就这样，笑着和姜瑶说一句“没关系”，一句就好。
可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只剩下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唇角颤抖，眼眶泛红。
“……不爱我吗？”他低声问，像不敢相信似的，“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爱我的可能性呢？”
姜瑶垂下眼，没有回应。
她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也知道他这会儿有多痛苦。
其实，杜明谦爱她，她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说了很多次，生怕她记不住似的，一直在说。
甚至更早之前，她也察觉到了他对她的不寻常。
只是她那会儿全身心都在贺瑾禹身上，杜明谦不说，她只当做不知道就好。
装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可此刻，看到杜明谦满脸灰败的模样，她心里，其实还是泛起了一点点波澜。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任谁都会有感情。
除了不想嫁给杜明谦以外，她真的没讨厌过他。
那晚也是酒意上头，是她先主动亲了他，是她把他勾上床，闹着要和他做。
中途他一度想推开她……但她没让。
所以，这不是杜明谦的错。
如今走到这一步，说到底，责任最多的，其实是她。
她吸了口气，声音尽量放柔：“杜明谦，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他倔强地摇头，眼底有种濒临崩溃的执拗，“除非你告诉我，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只有这样，我才走。”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姜瑶叹了口气，“咱俩没可能。”
杜明谦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姜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爱他，不愿意嫁给他。
他们没可能。
那晚是个意外，孩子也是意外。
姜瑶根本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杜明谦满脸沮丧。
姜父也说：“明谦，你先回去吧，瑶瑶现在需要安静。”
“伯父……”
“听话。”姜母也劝，“我们不会不让你见她，只是现在，她需要休息。”
杜明谦终于站起身，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姜瑶一眼。
姜瑶立刻转过脸，不和他对视。
病房立刻安静下来。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却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姜瑶先开口：“我不想在医院待了，这里太吵，谁都能跑来烦我。我想回家休息。”
姜父姜母没有不答应的。
纪清苒陪姜瑶一起回去。
路上，她背着姜父姜母，偷偷问姜瑶：“那天，你不是跟我保证，你会吃药么？”
姜瑶皱着眉，懊恼地低声道：“忘了。”
“怎么会忘呢？”
“就是忘了。太烦了，烦得也不想去买药吃药什么的。也有点侥幸心理，想着我大姨妈刚走，应该没有那么巧的。”
这件事，其实她自己最恼。
纪清苒也不好说她，只是叹气：“你可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姜瑶自己也知道，郁闷了一路。
等回了姜家，姜家一家人坐下，气氛变了，俨然要谈正事的样子。
纪清苒察觉，主动说：“既然姜瑶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姜瑶赶忙说：“我送你出去。”
纪清苒摆摆手：“不用，你歇着就好。”
她走到姜瑶面前，握住她的手，语气郑重：“孩子的事，姜瑶，你一定要想清楚。”
姜瑶没接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随后重重地回握了她的手。
等纪清苒离开，一直沉默不语的姜父才终于开口：“说吧，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姜瑶重新坐下，神色平静，“还能怎么样？肯定打掉。”
“瑶瑶……”姜母皱眉，欲言又止。
“杜明谦那小子……也不是完全不可取。”
姜父沉吟道：“杜家家世相当，杜明谦品行也不错，又对你一片真心，这一点最难能可贵。我们家和杜家联姻，也不是不可以，要我说，孩子就别打了，让杜家赶紧选个日子，快点完婚吧？”
姜瑶怔了一下，随即心口就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堵住了：“我又不喜欢杜明谦，完什么婚？该不会是您又有什么项目，想要和杜家合作，所以就想让我去联姻？”
“杜明谦不好吗？你跟他，孩子都有了，让你结个婚怎么了？”姜父的声音高了几度，“豪门联姻，有几对是有感情基础的，男的杜明谦喜欢你，这就很难得了。”
“难得个屁！”姜瑶猛地站起来，“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为了您的合作，公司的利益，去嫁给我根本不爱的人！您也别拿我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它不是你们谈联姻的砝码！”
“那你还想怎么样？”姜父怒道，“你现在跟杜明谦都有孩子了，就算打了，以后再想嫁人，也要看对方能不能接受！你自己不检点，现在我帮你善后，你不领情，还和我吼什么？”
“不用您善后，我也不会领情！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求您不要擅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安排我！”
说到最后，她已经情绪失控，一把推开椅子，快步上楼，砰的一声将房门摔上。
客厅陷入沉默。
姜母蹙眉，看着楼上的方向，纠结片刻，还是轻声叹气地起身，跟了上去。
她推开门的时候，姜瑶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肩膀轻轻颤抖，像是压抑着情绪。
“瑶瑶，一定要打掉吗？”她轻声问。
“妈，我不是……”姜瑶刚想顶两句，却听到姜母很平静地说：
“其实，我曾经还有个孩子。”
姜瑶愣住，回头。
“差不多是你两岁的时候，我怀里你妹妹。你爸那会儿遇到了竞争对手，每天压力特别大。”
姜母边回忆边说，嘴角边有淡淡的苦笑，“我不敢跟你爸说，怕影响他拼事业，想着这时候就别给他添乱了，孩子再过几年再要就是。所以我就自己去医院做了手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瑶肚子上，“那次之后，我的身体就坏了，再也怀不上。”
“这件事，我直到现在都不敢跟你爸说。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难受。那孩子，都成型了。”
姜母眼底，满是痛苦。
姜瑶张了张嘴，心被堵得慌。
她压低声音，免得让姜母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犹豫和哽咽：“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