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子并没有走进篱笆院子,而是站在低矮的篱笆外,表情平静的看着冯业凯。
然后他的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眸又掠过了冯业凯,看向了冯业凯的后面。
一身青衣,道骨仙风的帅大叔云破天,此刻正背着手站在他的竹屋精舍之外。
两位师承一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似乎是时隔多年再度相见。
二人的目光隔空对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就像是上辈子一般久远的记忆,瞬间如潮水一般在二人的脑海中闪烁着。
曾经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曾经师兄弟一起练剑的画面,一起出生入死的画面……
这些几百年前的久远记忆,二人都以为早已经忘记了,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记忆并没有忘记,也没有消失,而是被他们封存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冯业凯站在二人的中间,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内到外的挤压着自己的身体,让他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很快这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他的师父云破天开口说话而得到极大的缓解。
“老四,你终于来了。”
“三师兄,你知道我要过来?”
“当然,只是比我预计的晚了一天。老四,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玉尘子缓缓的道:“四十二年七个月零三天。”
云破天点头,表情有些怅然,道:“是啊,才四十二年七个月零三天,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玉尘子不答,而是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四十二年未见,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云破天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进了房间。
冯业凯见状,立刻上前,走到篱笆院门处,作揖行礼道:“弟子冯业凯,见过掌门师叔,掌门师叔里面请。”
玉尘子点点头,走进了那道阻隔他们师兄几十年的篱笆分界。
他来到了云破天的房间中,环视了一周,然后苍老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羡慕的表情。
云破天的房间很干净,很雅致,或许因为常年煮茶烹茶的缘故,整个竹屋精舍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从房间内的布置就可以看出,这些年来云破天过的很好,不是在熬日子,而是在实实在在的过日子。
云破天此刻坐在茶寮前正在沏茶,见玉尘子在打量自己的房舍。
他淡淡的道:“别看了,荒野陋室,可比不上你的掌门居所啊。”
玉尘子收回目光,看向云破天,道:“三师兄,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当年绝对不会坐那张椅子。不论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六师叔会力挺我坐那张椅子,论声望我没有大师兄高,论名气我没有二师兄大,论修为我也不及三师兄你。
或许是因为当年小师妹之死,与师父之死,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吧,这才糊里糊涂坐上了那张椅子。”
云破天并没有去看玉尘子,他只是端起一杯沏好的茶,放在了自己的对面。
轻轻的道:“六师叔做的是对的,不论是我,还是大师兄与二师兄坐上那张椅子,云天宗都不会有今日的盛世局面。
当年正魔大战刚刚结束不久,我们云天宗损失极大,只有你坐上那张椅子,才能让云天宗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事实也证明了六师叔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只花了不到两百年时间便让云天宗恢复到正魔大战之前,如今的云天宗实力更是远胜往昔,乃建派以来最强盛的时期。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你我都已经老了,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玉尘子看着表情平静的云破天,他点了点头,坐在茶寮前,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嗯,南疆黑石茶,初尝之下觉得苦涩难咽,但是细细品尝又回味无穷。”
“老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懂茶啊。这些黑石茶都是我自己在后山种的,没想到咱们天云山还能种活。
既然你喜欢,走的时候带上两罐。”
玉尘子微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二人似乎都不着急切入正题,而是围绕着茶艺展开了一番交流讨论。
足足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都喝三四杯茶后,玉尘子才道:“老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风隐者一直在暗中跟随着陆同风,三天之内陆同风来我这里两次,今天又跟我学习云天宗真法神通。
这小子虽然年纪轻,可是身份却非同一般,只要陆同风不死,要不了多少年,他就能成为人间第二位剑神。
而且他的先天优势比六师叔要高多了,他未来在修道一途上的成就,会远远高于六师叔。
你又怎么可能放心让我教他呢?自然会过来找我的。”
玉尘子摇头道:“六师叔过世的早,临终前他并没有来得及传授陆同风咱们云天宗的真法神通,本来我是想亲自传授的,可是我现在的身体你也看到了。
由你教授陆同风,我是最放心的。
我今夜过来不是为了此事,而是有别的事儿。”
“哦,何事?”
玉尘子凝视着云破天,一字一顿的道:“三师兄 ,苏烟儿与古云飞是你三年前派去扶阳镇的吗?”
云破天表情微微起了一丝变化。
他皱起眉头,道:“苏烟儿?古云飞?是何人?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有派任何人去过扶阳镇。”
玉尘子紧紧的盯着云破天。
他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云破天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玉尘子尽收眼底,玉尘子缓缓的点头。
“三师兄的性格我是了解,既然三师兄你说此二人与你无关,那便真的与你无关。”
云破天是土系灵根,性格光明磊落,从不做蝇营狗苟之事。
风隐者永远不可能从云破天身上调查出什么东西。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当面直接询问云破天。
既然云破天说不认识苏烟儿与古云飞,那玉尘子心中便相信此事确实与云破天无关。
云破天端起茶杯,道:“老四,你既然问了我一件事,那我也冒昧问你一件事。”
玉尘子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不会隐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