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米歇尔的声音,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般,颤抖得不成语调,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可置信,以及对最残酷事实的畏惧。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少年那双毫无波澜的蓝宝石色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玩笑或欺骗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只有纯粹的平静。
那份平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仿佛少年在平静地宣告着所有的一切。
少年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蓝宝石色瞳孔,此刻依然保持着平静与柔和,丝毫未因米歇尔的震惊而泛起一丝波澜。
他的唇角,在这一刻,微微地勾勒出一个近乎歉意的弧度,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迟到而感到抱歉。
他的声音,如同最平静的湖水,轻柔地荡漾着,却在每一个字眼中,都蕴含着足以撼动米歇尔和尼高尔灵魂的巨大力量:“抱歉,忘记自我介绍。我是夏亚·拉·弗拉达。是跟你交手过好几次的……烈火高达的驾驶员。”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炫耀,没有一丝的挑衅,仅仅是陈述着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事实。
米歇尔·艾曼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手狠狠地攥紧,胸腔中的氧气瞬间被完全抽离。
他的大脑,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之后,猛然间被无数纷乱而又血腥的记忆碎片所淹没。烈火高达————这个名字,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不仅仅是一台机体的代号,更是他此生唯一以认真杀意对峙过的机体,是无数战友鲜血与生命的终结者。
那份极致的恨意,在他体内沸腾,他的血液,此刻都仿佛在熊熊燃烧,激烈的热意从他的身体深处喷发而出,如同灼热的岩浆。
他回想起在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那台红色的烈火高达,如何在黑暗中,与扎夫特引以为傲的绝对王牌驾驶员劳·路·克鲁泽,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力量悬殊的死斗。
然后,他的记忆又闪回到荒凉而炙热的非洲大地,烈火高达如何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以压倒性的姿态,击退了扎夫特引以为傲的“沙漠之虎”安德鲁·巴尔特非尔德。
接着,是红海那片被战火染红的海域。烈火高达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扎夫特另一位王牌驾驶员马可·摩拉西姆所驾驶的座机,如同玩具般击溃。
那台烈火高达,它曾是扎夫特自豪的王牌驾驶员们,那些曾经无往不胜的英雄的终结者,也是最后俘虏了米歇尔的同伴尼高尔的,那个可恨至极的仇敌。
然而,眼前这个,此刻正平静地站在送餐口外,用那双清澈如蓝宝石般瞳孔凝视着自己的金发少年,他那张看似无害,甚至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庞,竟然就是那台在无数次战斗中,让扎夫特军人闻风丧胆的烈火高达的驾驶员————夏亚·拉·弗拉达!
尼高尔,他的反应比米歇尔慢了几拍,但也最终,如同被灌铅般,缓缓地理解了眼前的事实。他那原本因为疑惑而紧锁的眉头,此刻更是皱得死死的,眼睛深处充满了极度的震动。
他回想起自己那台被烈火高达撕裂的迅雷高达,那机体的碎片,如同破碎的自尊,冰冷而无情。
他回想起那种被击败的屈辱感,那种生命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绝望。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耻辱,所有的仇恨,此刻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金发少年身上。
他感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着那无限的震撼,以及那份对少年身份的确认所带来的惊恐。
满身疮痍的大天使号,如同一个受了重伤的巨人,在广阔无垠的太平洋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奈,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行驶。
它的外部装甲,在战斗中,遭受了无数次致命的打击,留下了累累的弹痕,深色的焦痕,以及大大小小的凹陷,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内部的骨架。
舰体的表面,海水冲刷过的盐渍与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斑驳的印记,无声地诉说着它所经历的血腥与苦难。
海风,带着咸湿的水汽,在舰桥上方呼啸而过,发出一种低沉的哀鸣,仿佛在为这艘战舰,以及它所承载的沉重命运而悲伤。
在阿拉斯加那场惨烈的战役之后,大天使号的全体船员,包括拉米亚斯舰长在内,都陷入了一场漫长而又沉重的讨论。
那场讨论,不是关于如何继续战斗,而是关于今后该如何行动,如何在这条充满了未知与绝望的道路上,找到一丝生机。
他们都清楚,事到如今,即使能够设法回到地球联合军的序列,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有冰冷的军法审判,以及那毫无情面的敌前逃亡的枪决。
他们是被抛弃的棋子,是被利用的诱饵,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为了实现自身目的而可以随意牺牲的消耗品。
那种被当成棋子利用、当成诱饵的愤怒,像烈火般在拉米亚斯舰长和舰桥成员的内心深处燃烧,这份愤怒是如此真实,如此灼热,让他们彻底放弃了回到军队的念头。
他们被背叛了,被抛弃了,那份极致的愤怒让他们对所谓的“忠诚”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因此,在经过激烈的争论和深思熟虑之后,他们最终选择了一条看似唯一可行的道路——投靠奥布,那个以中立之名,在战火中勉强维持着自身独立的国家。
虽然,大天使号此刻还未能与奥布方面取得直接的联系,也尚未正式获得奥布的庇护承诺,但拉米亚斯舰长和所有船员的心中,都抱着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希望——奥布作为中立国家,应该不会拒绝收留那些伤患和身心疲惫的人吧。
他们赌上了所有的一切,赌上了奥布那份对人道主义的承诺,以及那片暂时未被战火波及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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