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莫倾熠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她与你交换了命运，哪怕只是瞬间的你。你们现在依然是相同的存在。”
“所以老师未入梦。”
“他是否入梦不影响天理对悖论的干涉，这世间不允许有两个相同的存在见面。”
“好，那这天理又是由谁而定？你们的意志，跨越天窗的这个意志又是为何而存在？”蓝双焱看着他一片漆黑的双眸。
她曾经非常喜欢这对眸子。虽然血统纯正的帝族都是黑发黑眸，但哪怕在这些人中他的这双眸子依然与他人不同。储帝的眸中万事没有波澜，但莫倾熠平静的眼眸下是汹涌的疯狂。
“不过没关系，焱儿不在意这些。”
这何尝不是她的威胁。莫倾熠叹气，“何乔云定会死在梦中。”
“嗯。”娰浮伸出手让他抱，就在莫倾熠将她抱起的瞬间她又问：“那么，她的真名叫什么？”
“为何会认为何乔云这个名字是伪名？”
“名字、生辰是作为一个生命的存在最必不可少的东西。她的家族为探究世间真相而存在，她当然不可能使用真名。”
莫倾熠将她往上抬了抬，让她坐在单边手臂上。“有道理，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什么重要？”
“现在都不重要了。”莫倾熠将她手腕间的袖子往上拉，“淤青了。”
她的手腕处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蓝双焱却无所谓，“你又不是不知我一碰就淤青。”
衣袖很长，一直盖到了她的手指尖。亚麻的布料与她寻常穿得衣物相比更为粗糙。蓝双焱的手上只戴有一只扳指，她的指甲留得并不长，一切都是为了方便拉弓。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的人生究竟是为何而存在。但这些微弱的想法又很快掩盖在了无尽的神谕之下。
蓝双焱没戴面衣，难得可以轻松地靠着而不用担心珠帘变乱。
“你真想杀她吗？”莫倾熠突然问。
“不杀她等着她来替代焱儿吗？”
“这都是他们的想法。你的想法呢？”
蓝双焱突然笑出声，这声笑后她完全克制不住自己越笑越大声。她的礼仪是跟着西英长公主学的，笑不露齿、不得大声。这是无礼的举动。
她说：“原来焱儿的想法竟是可以诉说的？”
她这一路莫倾熠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意志早已被他们的意愿所淹没。
“所以刚刚我并未杀她。”他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她能为你带来天下爱的角度，是你们自己天下爱的角度，而非他人眼中对天下爱的意愿。”
“不必了。”蓝双焱飞快拒绝，“老师不同意焱儿与她接触，更重要的是焱儿早已不再是天下爱的持有人了。”
“你太听皇甫晔的话。”
“正因焱儿听话才能有现在如此程度的自由，不是吗？”蓝双焱语气平淡。她非常明白自己需要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她就会失去一些本就不多的东西。
“让天窗彻底消失不会改变这一点，但推翻政权可以。
蓝双焱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你想推翻帝君还是兄长？”
“我？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但你能不在乎他们吗？你能像曾经的他们一样跟我……不对，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关系。一起待在远离朝政的地方吗？”莫倾熠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她不理解的复杂情绪。
“如果焱儿这样做了那与过去数不清的天下爱们又有什么区别？”她指向自己。“你面前的人是蓝双焱，她与过去历任天下爱都不同。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每一任天下爱都不同，只是你们不愿意去分辨罢了。如今连焱儿，连活着的我都必须要跟他们一样吗？”
莫倾熠像是怔住了。他就像是漏出水面的鱼，嘴唇开开合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时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所以我早就同你们说过，你俩养孩子方式不对。但你们总不信。”
蓝双焱缓缓转头，越过莫倾熠的肩膀是一个红发红眸的男人。他吊儿郎当地拿着一根长杖，另一只手上抱着她刚刚放在棺材上的绢人。
“你们漏了东西。”
“这是焱儿专门留在那防止肉葫芦需要使用。”蓝苍岚这次的安排什么都没同蓝双焱说。但她很清楚，三眼代理齐聚绝不会有什么好事。“老师怎得也入梦了？您不是说再也不会入梦了吗？”
“来要回借给别人近十年的孩子。”皇甫晔向他们走来。“这个绢人你如果喜欢就让刽子手再做一个，留在那里难保不会被人利用。”他将绢人往空中一抛，瞬间便化作了灰烬。
莫倾熠这才转过身，“约定的时间还未到。”
“但结果已然定了。”皇甫晔从他怀中接过蓝双焱，“把何乔云杀了，不然你再也不会有机会。”
莫倾熠面色一沉，转身离去。
原本就已经是一片废墟的青末殿，显得格外阴森和寒冷。这里的墙壁残破不堪，屋顶也有部分塌陷，阳光只能从那些破碎的缝隙中勉强透进来，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线。
而此时此刻，蓝双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的嘴唇微微发白，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试图止住那不断传来的寒意。
风在废墟中呼啸着，吹起了满地的尘土和残垣断壁。蓝双焱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月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流星。
皇甫晔带着她坐回棺材上。“我总担心你想得太多，又担心你想得不够多。”
“担心焱儿会走前任们的老路？”蓝双焱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腿上，宛如一只人偶。“怎么会。”
“会不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比他们要争气。”
“老师过去从未将天下爱留在身边过？”
“留个随时会炸的爆竹在身边？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皇甫晔身体后倾，用双臂撑着身体。“所以他俩是傻子。”
“那焱儿是第一个了。”
“你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你去见何乔云。”皇甫晔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把你养这么大，养得如珠如宝不是为了让你在死在我的权能之下。”
蓝双焱点头，“老师既不让去，焱儿就定不会去。”
“乖孩子。”皇甫晔比了比天空，“蓝苍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