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码头拱廊是主岛上最热闹的地方也不为过。一位皮肤黝黑的星辰群岛妇女面前摊着一块破布,不同颜色叫得上名的,叫不出名的草药陈于其上;来自联合城邦的杂耍侏儒,将一柄匕首顶在鼻尖上,接着又在匕首的刀柄上放上另一柄匕首,达到了神奇的平衡;和米莉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推着小车从罗萨身前经过,然后停了下来,面带微笑道:“大人,要苹果吗?红彤彤的果子甜得赛过蜜。”
罗萨从小车上拣了诱人的半红苹果,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铜星,迟疑了一刻后又掏出一枚,一齐抛给了女孩。“谢谢您,大人。”女孩喜笑颜开,继续推着小车沿拱廊叫卖,与卖洋葱、卖芜菁、卖渔获的吆喝声组成了奇妙的乐章。
女孩离去后,紧接着又从远处走来一个身着长袍的星辰群岛人,他一边露出极尽讨好之微笑,一边奉承地说道:“大人,请您看看这个。”他挥舞了下手中的图册,然后翻开一页展示给罗萨,“在无尽之海中新发现的一座岛屿,这本海图册上标记了它的位置。若是您想要,我可以低价卖给您。”
“你应该将这海图册卖给那些船长。”罗萨略有些厌恶地回道。
“我知道您是罗萨大人,请您听我说。”星辰群岛人继续劝说道,“这座岛上有一座深入底下的黄金矿脉,您在买下这本海图册以后,这整座岛就归您了,到时候您就可以随意开采。”
这是诈骗,罗萨当即意识到,但是他在明明已经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还要执意卖我这本海图册,难道他不怕被揭穿后处刑?“不,我并不感兴趣。”他推开递至身前的海图册回绝道。
星辰群岛人意兴阑珊地离去后,罗萨伸手将刚才的苹果递给米莉,“给你。”
少女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将苹果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唔。”她轻轻咬了一口,“好甜呐,大人。”
“主岛上能长苹果树的地方不多。”他向米莉介绍道自己故乡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但是长出来的每一个苹果都香甜可口。”
他们继续向前走,拱廊自码头向港口广场深入。宽敞的广场中央此时挤满了黝黑皮肤的星辰群岛人,连平日里围满了来汲水的妇女的喷泉边上都显得冷清许多,甚至此刻还有人不停地从码头边赶来。
“大人,星辰群岛一直都是这么热闹吗?”米莉不可置信地问道。雷蒙城是世界上最繁闹的城市,可能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甚至大多数的雷蒙城居民都有这样的想法。
“不。”主岛虽然繁忙,但也不至于眼下这般将港口广场堵得水泄不通。“我们过去看看吧。”
离人群越近,欢呼声便越是响亮,甚至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发生了什么事?”罗萨拉住一个星辰群岛人的胳膊,大声问道。
一身鱼腥味的星辰群岛人转过身不耐烦地打量了一眼罗萨,旋即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是‘孤星’罗纳德。”他快速地回道,然后挣脱开罗萨的手,向着人群中挤去。
“孤星”罗纳德,即传奇船长罗纳德·梅勒,他以其无畏的胆识与高超的航船技术闻名遐迩。之所以被称为孤星,一来是因为他时常出航时带着船员,回来时却只剩下他一个人,此为“孤”,第二个原因是人们都敬仰他,将他比喻为“星”,须知,在星辰群岛,人们所信仰的正是群星。
“‘孤星’罗纳德回来了?”罗萨自言自语地咕哝道。罗纳德·梅勒上一次出现在星辰群岛已经是四年以前,他带着他的勇气与船员们自主岛启航一同踏上探索迷雾海的航程。但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人们纷纷猜测他已经与他的“海洋君王号”一同覆没于迷雾海,结果他现在却回来了。
广场中央的高台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想要挤到人群前头已是不可能。于是,罗萨便调头转向广场东面而去,那里有一间旅馆,从二楼的阳台正好可以将整个广场收入眼底。
旅馆大厅中的人寥寥无几,当罗萨与米莉进入时,一个肥胖的橘发妇人正好抬起头来。“瞧瞧这是谁?”她先是面露惊讶,随后绽放笑容,“鲁塞。”她总是如此叫罗萨的名字,“你回来啦。”说着她从长桌旁站起,来到罗萨身边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然后在他脸上又亲又吻。
格蕾丝,“海象窝”旅馆的老板娘,也有人戏谑地称她为母海象,不过要是教她知道谁在背后如此称呼她,第二天她必定会上那个人家中大闹一场。对罗萨来说,格蕾丝既是他的好友,也从某种程度上是他的“母亲”——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对这位妇人有如此的感情。但事实上,格蕾丝并非什么心地善良之人。“海象窝”已经在主岛上经营了三十年之久,在小的时候,罗萨曾饿得瘦骨嶙峋,他便会来广场上挨家挨户乞讨,而每一次进“海象窝”,都会被格蕾丝赶出来,并且嘲笑奚落一番。事情是从何时有了转变的呢?或许正是从罗萨赚到第一桶金之后吧。罗萨本人也知道格蕾丝是怎样的为人,但又有什么关系,她从他身上得到了金钱,而他也因为付出的这些钱财得到了他缺少,也是他想要的东西。
“好久不见,格蕾丝。”罗萨笑着回道,“客房有空吗?”
“当然啦,那间有阳台的客房,专为尊贵的客人留着呐。”格蕾丝奉承地说,随后眼睛向罗萨的侧后方瞟了一眼,随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轻浮,“噢,鲁塞,你又从北方的王国为伊迪帕斯总督大人带来了一位美貌的少女。瞧瞧她,多美啊。黑色的脸蛋上始终泛着一抹潮红。”她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嘿嘿,好东西在送出去之前当然得自己先享用一下,我懂,鲁塞。我这就带你上去,你肯定已经嫌我啰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