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一离开应急通道的出口,就把身体贴紧地面,沿着废墟的阴影穿行。
姜美人弯腰前行,观察地势,每每要转弯时,她都先侧耳听了听,一言不发朝我们招手。
附近传来几声遥远的螺旋桨声,我往上一看,远处天色下,军用直升机的强光扫在城市废墟上。
姜美人头也没回,低声开口:“搜查圈至少二十公里,他们清点出入口,不能拖。”
没人言语,都只顾着收紧身上的装备跟着她走。
蓝娜娜拽紧药箱,肩膀还带着卷了一圈绷带,脸上不见什么表情。
白小柔手中的枪一直没有搁下,肩上的帆布包里还装着之前抢出来的备用子弹和补给。
我的便携终端隐藏在衣襟下,贴着身体发烫。
这点微弱的数据流比枪还要让我分心。
我们顺路绕进了一片荒废工业区,姜美人在两栋楼之间兜了一大圈,又细细地检查了墙角和走廊。
最后拽住一扇生锈的大门,把我们招呼了进去。
“这里条件差,但顶层有完整的隔断室,能撑一晚。”
她带路上楼,没有一丁点犹豫。
蓝娜娜把随身的简单医疗器械摊在地上,扯出纱布、棉签和生理盐水,开始招呼大家:“都坐下,轮流处理。
伤口别感染。”她动作利索,姜美人脱下外套时,手臂上的一道血印依旧渗着血。
蓝娜娜用镊子把衣服碎碎屑夹出来,又压上止血药粉,一声不吭地净处理。
我坐在墙边,把便携终端接进备用电源。设备屏幕跳出交互界面,数字汪丽娜的标志漂浮在顶端——只是一团灰白色的静态数据,没了从前那种流动。
只有“核心模块载入”几个字,后头便全部挂着锁标识。
我的指尖敲着空壳壳的终端,试着用系统权限探查内容。
白小柔坐在一边,脑袋埋在膝盖后头,把带出来的弹匣一只只放在包里。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拎起装备箱,嘴上随口说:“补给得清点一下,剩不了多少子弹了。”
我随意扫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手收得很紧,动作比平常快两分,而且不时往我左侧的桌面上小心看上几眼。
数据下载进度条转着,屏幕上刷出几组异常大的加密包。
每个加密包前面备注着简写:“ZV1原生体实验”、“项目终止协议”、“核心dNA对照”。
我皱了皱眉,随手输入内核指令,却跳出来一行警示:“高度加密,仅限原始宿主访问。”
我心头盘算着,装作随意地问了句:“之前谁带走了备用密钥盒?
蓝娜娜,你记得吗?”
蓝娜娜没吭声,只顾着扯姜美人手臂的伤口,直到消毒棉头掉进血痂才抬起头:“密钥没给我,设备清点也没见到有多余的密钥芯片。”
姜美人在处理伤口时闭着眼,等蓝娜娜包好,才甩甩了甩胳膊:“你问密钥做什么,备份没出问题吧?”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硬了些。
我问道:“备份空间只够最核心的数据,可有一组文件结构让我看不懂,你们有没有动过?”
白小柔把装备箱扣上,不言声。蓝娜娜继续清理自己的手指头,肩膀耷拉着。
姜美人盯着门外,手按着打包好的步枪:“你要真有怀疑,把东西都摊开,我们谁也跑不了。
只是现在不用内讧,今晚能不能安稳过……你心里有数。”
我没答她,盯着终端一行散列码琢磨。加密强度高得反常,解密每一组密文都要求原始系统的特殊运算权限。
汪丽娜留下的只有那点缩减版逻辑,调用主机的权限早就被自动屏蔽了。
我反复输入口令,只得到一连串的拒绝提示。
蓝娜娜简单处理好自己伤口,打开她的小折刀,割下衣服的一角包成手绢。
她看我发愣的样子,轻声问:“那份数据能查到和病毒扩散相关的新东西吗?”
我想了想,说:“最多只有项目部分实验记录和序列数据,大块都用多重加密锁住,让我觉得像是专门防备被抢走后暴力破解。”
白小柔这时候正好抱上补给包,把弹匣和药品都分了分。
她低头拿药品,看上去波澜不惊。可我心里很清楚,之前逃亡中她两次在设备控制台的动作都不太对劲。
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瞟向姜美人,好像在打量什么一样。
姜美人不看任何人,她把整把步枪收在身边,伸腿将门顶住:“这里勉强能对付,用不了多久,上面还要搜。
能撑一晚这就算命大。”她又转向我,“你的机器能关掉定位信号么?”
我直接摇头:“备份终端自动屏蔽了全部外部信号,除非物理拆开定位模块,否则不可能追踪我们。
但数据信号一旦联网,还是有暴露可能。”
蓝娜娜合上药箱,站在我背后,“我建议尽量别开无线,今晚谁也别出门。
你再试试主控资料,我和姜美人清点楼道,把可用的桌椅顶住门,看能不能挡上一会儿。”
我点点头,翻查了几遍汪丽娜留给我的加密包。
终端内嵌的唯一可用子模块,只残存着部分“衔尾蛇”实验日志,更多则是卷列化的摘要——没有具体发现,也没有真正指向病毒源头的证据。
我察看打开的接口,每一项关键实验步骤后头都挂着一道锁,上面写着只限核心权限者访问。
我皱起眉头,脑子里过一遍姜美人和白小柔最近表现。
姜美人表现出的军事素养和她对军方战术动作的敏感都带着一层说不透的熟悉。
白小柔之前借口检修设备,其实是调动了控制终端,还偷偷执行了只属于汪丽娜老系统才有的特权操作。
我开始思索该不该当面质问,但眼下形势危险,任何分歧只会让情况变得更被动。
蓝娜娜用收集到的金属框敲击地面,她把几块大点的桌面和碎板拖到门前,跟姜美人合力在房间门口筑起了一个简易屏障。
“自动搜索队的红外可能很快就到楼下,所有人今晚都别关灯,屏蔽热源,宁可挨冻。”
她低声提醒。
白小柔拎着包走过来,她拿出一些剩下的冷干食品,“物资不多,大家凑合。
等天亮再调头出城,今晚最好轮流守夜,否则很容易出事。
敌人在外围布了红外和压力感应装置。”
我这才发现蓝娜娜绑在手臂上的感应贴片暗了一格,大概是备用电源快耗光。
她递给我一枚纽扣大小的微型信号屏蔽器:“之前你转移主控数据时我备了这个,能再撑三小时。”
我点头接过,心里反倒有些发麻——人人都显得格外警觉,彼此间的动作都隔着一层空气。
姜美人拉过步枪,又把一块空包板垫进门缝,用胶带死死缠住。
她看也不看我们,声音低下去:“有人要私自动东西,先打招呼,别自作聪明。
咱们现在算四面楚歌。”
我把全部注意力重新拉回终端,系统数据在夜色里发出幽幽的荧光。
“这里面肯定留了什么,只是看不出来。”我嘴里嘟囔着,手指不停变换命令,尝试强行读取文件头至少提取一组摘要。
姜美人听见我的碎碎念,突然插进一句:“你要真怀疑什么,真想知道谁做了手脚,就直接说。
没必要你一句我一句把气氛弄得更难受。”
我盯着机器,没吭声。蓝娜娜把头低下,借故翻找药品。
白小柔又回到窗边,侧身观察外头动静。
搜索灯在远处扫过,屋内压得发紧。空气里只有设备风扇嘤嘤作响。
我的便携终端忽然“滴”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句简单短讯:“特殊条件已满足,部分索引解锁。”
我还没有来得及操作,身后蓝娜娜站起身:“倒计时三小时,必须做准备。
敌人只要搜索圈一缩,我们就堵死在这。”姜美人起身换了弹夹,把步枪背好,靠在门上听外头的回音。
我拉下屏幕,思索着索引解锁的提示,从头快速检索了一遍汪丽娜的备份。
一个全新的目录在列表底端出现,只显示:“末世实验室——坐标已嵌入。”
我还没来得及往下点,便听见黑暗中一阵远远的犬吠和轮胎在碎石上的急速摩擦,随后整栋楼微微起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