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来找宁宁时,武婶子也在。(有)
儿子月份大了,怕他心大不当回事,摔倒撞到,也怕他没常识抖机灵,自己乱来……反正,小夫夫俩住到村里后,人不在跟前她总想来看一眼。
幸好阿水当初建了这座新房,她来不会打扰老屋那头的亲家。
武婶子私心觉得山脚更好,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她进厨房直接做便是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少有些限制,要更注意,要多考虑,才能和睦过日子。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住村里人多有好处,真有个事,喊一声有人听见能及时来帮把手,丈夫让夫夫俩一直住到孩子来,期间先不用回山脚了。
“阿水,”武婶子想起一事来,“当初月哥儿临到日子那会儿,他阿娘请来的那位夫郎能再去问问吗?咱到时也请他提前来家住几日。”
两个胖娃娃呢,她看了一眼儿子鼓起的大肚子,实在担心。
“能问,”林淼的声音有些远,他端来一碗卧了颗鸡蛋的红糖水,放好勺子递给武宁,等他拿稳了才继续说:“那夫郎是个聪明的,知道我们家有两个养身子的哥儿,离开前主动说了他家住址。”
“呦,那真挺好,我听秋哥儿说他是个有经验的,咱就请他吧?”
“行,他是有经验,阿福来得很顺利。”
“那得提前去说好啊,就怕临了去请他接了别家的活。”
“行,太早时间定不准,我下个月初去,定月中月末的日子。”
听到阿水这么有条理,武婶子顿时放下一大半的心,舒心笑道:“你办事牢靠,看到时那夫郎住几天,爹娘这头给钱。”
爹娘想为宁宁做点事出点力,林淼并不推拒,点头说好。
武婶子见状更为满意。
武宁舒服靠着椅背一口一口慢慢喝红糖水,在阿娘和林淼脸上来回看,都成亲这么久了,林淼在阿娘面前话好多啊,有问有答的,一句不落。
又听得他主动道:“阿娘,家里房间够,不如你和阿爹过来住一段吧?”
武宁咬了一口鸡蛋,闻言抬眼去看他。
“哎山脚到村子这才多远,阿娘走来不觉得累,”武婶子婉拒了,大概也担心打扰他俩生活,且吃饭全家得一起,只说,“等八月那夫郎来家后,阿娘再来守几天。”
两人又围绕武宁的身子聊了会儿,时辰差不多武婶子便要回山脚,“你爹等会儿就下山了,我得回去给他做饭吃。宁宁!自个儿仔细点啊。”
“知道了阿娘。”武宁说道,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糖水。
“宁宁——”
周舟和郑则携手进门,大咧咧拿着一册话本就来了,武婶子笑道:“哎呀正好,婶娘走你来,宁宁这下不无聊了。”
武婶子刚离开,老屋那头又传来小孩的喊声,周向阳一进院就喊石头哥,咋咋呼呼,身边还有一个提着木桶的小树。
阿福在家睡觉呢,林秋尚未出来制止,林淼先出声喊两人来新房这头,“我哥不在家,他和月哥儿去舟哥儿家了。”
周向阳歪头往屋头一看,眉头揪紧,表情要多怀疑有多怀疑,“……那周舟哥怎么在这里?”
小模样又欠又可爱,郑则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脑门,“他俩不是去找我夫郎的,去吧,去那头找他。”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小树挺高兴:“那正好呀,我们去找石头哥,然后又可以喊辛哥儿!”
他拉住小阳的胳膊往院外跑:“走吧走吧,等会儿天就热了!”
来得快走得快,院里很快安静下来。
两个汉子去后院看牲畜,闲聊去了。
武宁迫不及待揉捏愈发圆润的圆圆脸,啧啧,弹弹软软,手感极佳,胖胖的弟弟太好搓了!搓得太舒服,他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
“不胖,”周舟扶住颊边手腕,不高兴地瞪眼道,“你再说我胖,我就不给你读《天涯剑客录》了。”
亏他来关心宁宁,怕人无聊还带话本了呢。
武宁立马改口:“我胖我胖,我最胖!”他依依不舍地最后揉了一下,笑嘻嘻讨好道,“弟弟别气,和我比你一点也不胖。”
这说的是大实话,相较从前利落劲瘦的身条,武宁如今胖了一圈,好在长得高,除了肚子,整个人看起来胖得很匀称。
他那张脸骨相好,没太多变化。
人还捂白了不少呢。
周舟却听得心酸,娘亲说他骨架小能藏肉,脸蛋肉乎,身子胖了不细看瞧不出来;月哥儿养身子时在冬天,衣裳厚实,胖了也能遮掩一二,寒春转初夏,那会儿身子也修养好了,一切刚刚好。
三人中就数宁宁变化最大。
所以虽两人同期养身子,可总觉得宁宁比他辛苦太多。
“别这样说自己……”
周舟鼻子泛酸,他不知怎么就想起在白石滩时,宁宁洗完澡回房里赤着上身擦头发,骄傲又得意地问他和月哥儿“我好看吗”的场景。
那时多好啊,养身子牺牲真大!
他牵住宁宁的手,突然低头对他的肚子说:“圆圆滚滚,将来不可以惹你们小爹生气,不然就打屁股,我打!”
“哈哈哈哈哈,”武宁低头看弟弟颇有气势地放话,等他说完,笑嘻嘻帮腔道:“听到没有?打屁股~”
他一点也不担心,弟弟连花生都舍不得打呢,怎么可能打胖娃娃,喊郑则来打还差不多……
他也对着弟弟肚子直呼其名:“郑怀谦,你也得听你小爹的话,不然你阿爹生气就有大麻烦了知道吗?”
说完想到郑则的臭脸,先乐了两声。
“没事的,我胖是他俩要吃饭啊,而且没干活,胖很正常。”
武宁反而安慰起周舟来。林淼也曾担心他会难过,每晚睡前都贴着他说了无数夸赞的话,连卷翘不听话的头发都夸了,说自己很喜欢,身上每一处都喜欢~
哎,想起来就高兴,哈哈哈哈——
他不会难过的,他知道自己会瘦。
武宁笑容灿烂:“我憋了一年的劲儿呢!现在家里的柴也不让我劈,吃得饱精神好,却无处使力……我都想好了,圆圆滚滚来后,我多往山上跑几圈、多挖一亩土豆,过足瘾才行。”
周舟听完抿出小窝,点点头,他又去看宁宁的脚:“脚和小腿肿不肿?沈大夫说肿痛可以平躺时用被子垫脚,少吃咸口的东西。”
“脚不肿,我腰痛,经常发酸发胀。”
武宁从桌上拿来一个小木锤状的东西,表面磨得光滑,他得意道,“林淼给我做的,他好不容易寻到形状合适的树枝,瞧,就这样敲敲。”
他转过身去,用小木锤一下一下敲打后腰,扭头说:“这样舒服。”
周舟接过木锤帮着敲打,小声问:“那他有没有帮你按腰,有没有按脚?”不按的话晚上睡不好的,翻身也辛苦,还频繁起夜。
“嗯,每晚都按。”
那就好,周舟放心了,他想了想又问:“宁宁,圆圆滚滚来过你梦里吗?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这个嘛……”武宁陷入回忆,他做梦一般记不住,醒来那会儿模模糊糊有印象,起身很快就忘了,不过稀奇古怪的他记得稍久一些,“没梦过孩子,可有一个挺奇怪。”
“哪里奇怪?你梦到什么了?”周舟着急地又敲敲两下,赶紧拉他转过来追问。
武宁偏头想:“很久之前了,大概是去年秋天,我梦到上山打猎,大黄领着我在林间四处跑,我俩跑得畅快又开心,突然它在一个树丛前停下频频回头看向我,我以为里头有山鸡,扒开一看——”
周舟眨眨眼,屏气等着。
“是一窝密密麻麻的蛇!”
“唔唔唔——”周舟震惊捂嘴,惊恐闷叫,想到一窝盘在一起吐信子的蛇,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武宁哈哈大笑,继续说:“幸好我反应快,和大黄拔腿就跑,骂都来不及骂它,可还是有两条小蛇缠在脚上,我顾不上了,一路狂奔,然后就醒了。”
周舟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那个场景想象出来太可怕,他搓搓胳膊说:“不说了,宁宁,我给你读《天涯剑客录》吧!”
迎接即将到来的胖娃娃,不仅宁宁做了准备,周舟这头也开始商量。
当天傍晚吃完饭,郑则想到阿水白日说的事,不由去新房喊来了爹娘,一家人围着院子石桌讨论。
“那位夫郎有经验,阿水八月初去请,临近日子人就来家里住了,我们是请同一位,还是另外再找人?怕日子撞到一起。”
两人同期养身子,沈大夫都说月份相差无几。
郑大娘听罢,回想从前秋哥儿养身子到日子的场景,断言道:“估计是宁宁先。”
全家老少都看向她。
还是有经验的女娘反应快,周娘亲点头赞同:“估计是,可这个事说不准,若同时来,一个人顾不了两头啊。”
周爹不在这种大事上纠结,“咱们另外再找人。老马天天在镇上跑,门路多好打听,这事交给我,我再找一位有经验的来住家里。”
要确保小宝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这事定下后,聊天轻松起来,隐隐有迎接胖娃娃的氛围了,郑老爹说:“家里还缺啥?”
“提溜娃娃的大篮子得有一个吧,是要做摇篮床,还是木头小床?”
尿布小衣裳小被子备得足足的,摇篮床这些还没有,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来。作为阿爹的郑则也要参与其中,郑大娘问他:“樵歌沟做竹床那户人家能编摇篮床不?还有那什么,对对,躺椅,躺椅他能不能做?”
周舟坐在竹床扇风纳凉,看着院里的家人只觉心头安宁。鲁康和孟辛一左一右坐在身边,两人弯腰对着他的肚子自顾自聊起天来。
“小辛,我们现在说话他能听见吗?”鲁康好奇道。
“能啊,我天天都说的,你也快说两句,”孟辛越过粥粥哥的膝盖凑到他面前,分享了一个小秘密,“这样满满来了,他就和我们最熟悉。”
鲁康的眼睛微微睁大。还能这样啊。
周舟抿嘴偷笑,装作一个不知情的木头人。
“小辛,那我要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的,”孟辛见他没怀疑,更为认真地教道,“不过你要先说你是谁,你看我。”
孟辛想起刚刚大娘说的话,就对着肚子说:“满满~我是小叔叔!你想当哥哥吗,你想当哥哥就早点来,要比圆圆滚滚早才可以,知道吗?”
他说完,黑亮亮的眼睛看向鲁康。
后者脸色微红,语气有些拘谨:“满满,我是鲁康,是你大叔叔……我以后可以带去捞鱼,你喜欢吃鱼吗?”
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两人就这么和满满聊起来了,中途觉得弯腰累,还去搬了两个小板凳来坐。
兴致勃勃地,一直到周爹夫妻聊完要回家才停。
夜里异常闷热,周舟睡出一身热汗,脾气都暴躁几分,郑则打扇凉快也不管用,“别气,我去打水擦一擦。”
不知道河边菜园子的冬瓜长成没有,他明日就去看看,摘一个大冬瓜让粥粥抱着睡。
这么想着,走到堂屋却发现爹娘也醒了,点灯坐着纳凉。
“粥粥是不是睡不着?”郑大娘问。
“是,热得很,刚醒。”
郑老爹摇着扇子笑道:“我估摸着要下雨,正好,等会儿咱爷俩点火把去篱笆空地看看家畜,该收的收,杂货房也得看看。”
话刚落音,一闪而过的闪电光亮映亮堂屋,“轰隆”一道闷雷声响紧追其后。
“大伯?”鲁康在房里喊了一声。
半夜堂屋传来说话声,挺吓人,郑老爹想起这小子怕鬼,赶紧应道:“哎,大伯在堂屋呢,别怕,不是别人。”
小子擦着眼睛很快出来了,三人没再耽搁,点了火把往篱笆空地走。
两只狗出了笼子焦躁走动,吠叫声滚在喉咙,闪电一下一下闪过,周遭亮如白昼,没多久,雨珠滴答答落砸落在瓦片上。
周舟撑开窗户,阵阵刮起的风卷来闷热的土腥味。
熟悉的夏日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