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姐,快接电话啊……为什么是空号?!怎么可能……”
“群聊……群哪去了?!明明我昨天还在里面发过消息……”
“黄金庭院去哪了?明明就在这里的!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你们到底……在哪……”
“……”
……
“啊!”
青年发出一声压抑而短促的低呼,猛地将双眼睁开,视线短暂的模糊了一瞬,这才倒映出前方的座位,以及窗外那熟悉的,正在向后流动的景色。
公交车依旧在向前行驶着,白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喘息了很久,呼吸声这才慢慢平稳了下来,只是瞳孔中却依旧残存着些许的慌乱与不知所措。
昨晚他睡得很差,当肖安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话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洞穿,掏空了一般,一股无名的空虚与恐慌瞬间便笼罩了他,那股熟悉的忐忑不安再一次充满他的脑海,以至于让一直都十分冷静的他差点情绪失控。
不过好在,他最后压抑住了那股情绪,重新用面具保护住了自己,只是笑着把那家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一直到他求饶才罢手。
只是笑容之下,那句话,却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中。
她真的……存在吗?
“……”
仿佛有一张嘴,一刻不停的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重复,令他一整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于是今天上车以后,没过多久,他便靠着车窗睡着了,只是哪怕是在梦中他都不得安宁,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梦里,爱莉希雅的电话传来了空号的提示,租客们的群聊已经消失无踪,就连整个黄金庭院也变成了一片废弃的工地,再也没有了一丝他记忆中的痕迹,仿佛这漫长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当梦醒来时,一切都如同泡沫般幻灭,破碎……
他打开了手机,看到黄金庭院的群聊里,爱莉希雅一如既往的给大家发着早安与一天的祝福,他微微松了口气,也回了早安,但转而又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用力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是啊……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
“我到底……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
心绪平复下来后,他望向窗外,却忽然愣了一下。
“咦?我睡了这么久吗?竟然已经到这了。”
透过车窗,外面林立的高楼早已消失不见,显然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入目的只剩下一些偶然路过的废弃工厂,在白烁的印象里,这些工厂有些是当年就已经废弃,有些在他印象中还在运作,只是现在却几乎已经全部被荒芜侵占。
此时的公交车转了个弯,从主干道拐进了旁边的一个路口,狭窄的道路仅容两车并行,在白烁的记忆中,道路两旁很久以前都是些参天的大树,只是后来全部砍掉又种上了新的小树,而现在,这些树苗又重新长成了粗壮的树木。
从这里开始,街道旁倒是不再空无一物,而是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个村庄,而随着每一个村庄被公交车落在身后,广播里也一遍遍播放着下一站的名字。
这辆公交车,白烁从小坐到大,不仅仅是小学五年的来回,在那之后每次回爷爷奶奶家,他都会坐这一班车。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下车,其中不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像白烁这样的年轻人寥寥无几,而当车子到达某个村庄的时候,它没有再呼啸而过,而是顺着村口的路口拐了进去,这个时候,车上就已经只剩下了白烁自己。
他收起了手机,手也握住了自己行李箱的把手,当公交车来到村子中心的操场,终点站的提示便也随之响起。
青年起身来到车门旁,待到车子彻底停稳,车门打开,便慢慢的下了车,迎面吹来的寒风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且还混杂着些许腥咸,带着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
这里离海岸线已经非常近了,可以说就是在海边上,所以冬天的时候比其他地方要稍微暖和那么一些,青年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气息,又缓缓呼出,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安宁。
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宽阔的操场,一切都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模样,两架已经有了许多年头,生锈蒙灰的篮球架子,还有一排前些年才刚刚安装上,还有些半新的健身器材,以其操场最边缘那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不知道已经晒了多久的苞米。
……
“是他,我妈跟我说他爸是老赖,借了我们家好多钱,现在根本还不上!”
“对啊,我爸也跟我这么说的,他爸也借我家好多钱。”
“咱们走,别跟老赖的孩子玩。”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他爸是老赖,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或许是触景生情,一些无比久远的回忆突然出现在白烁的脑中,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当时的面孔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们大概说了些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然后……便只剩几个模糊的,离开的背影。
但很快,他的思绪被拉回了脑中,扩散的瞳孔也微微收缩,聚焦在眼前的一切上。
微微沉默了片刻,他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拖动着行李箱,循着脑海深处的记忆,抬起脚,踏上了鳞次栉比的矮房之中,那一条条阡陌交错的胡同小路。
……
走在常年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子有些硌脚,不过青年对那些大块的石头似乎都非常熟悉了,不仅没有被它们绊倒,反而让他倍感亲切。
绕过一堵养猪院子的墙,路边的杏树歪斜着长过了道路,青年下意识的微微低头,结果就是脑袋直接被光秃秃的树枝子扫了一比斗。
记忆中,白烁记得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够过去,可现在,以他的身高必须要稍微俯下身子才能保证不会被树枝打到脸了。
低下身子绕过杏树,青年摸了摸自己被树枝划得生疼的脸颊的,但很快,他的神色又回归平静,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片小竹林旁,那座由砖瓦堆砌起来的墙院,那座……承载了他无数回忆的小平房。
那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