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超找到贾沫沫这件事,他一直瞒着姐姐叶西芝,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其实,贾沫沫也有自己的苦衷,她实在不愿意让父母看到她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所以她决定先在外面闯荡出一番名堂,等有了一定成就之后再回家。
贾沫沫借着来西林寻找女儿的机会,巧妙地将舅舅也一同“说动”来到了西林。
而贾沫沫和舅舅叶西超暗地里筹备的“云锦阁”丝绸店,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如今终于开始步入正轨。
店外,那块木质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店门口悬挂的灯笼,在雨幕的笼罩下,晕染出一圈昏黄的光晕,给整个店铺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贾沫沫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会以顾客的身份来到“云锦阁”,悄悄地观察舅舅是如何打理这家店的生意。
这天,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旗袍,外搭一件墨色的呢子披肩,显得格外典雅大方。
她缓缓地走进店里,目光落在一匹新织好的素缎上。
那匹素缎宛如羊脂白玉一般,洁白如雪,光滑如丝。
贾沫沫被它的美丽所吸引,情不自禁地俯身轻抚,感受着绸缎那细腻的纹理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绸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丝线的细腻和光滑。
这匹绸缎的质地如此之好,让贾沫沫不禁想起了贾家曾经的辉煌。
曾经,贾家在新加坡是首屈一指的纺织巨擘,旗下的绸缎庄遍布南洋各地,生意兴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家族逐渐没落,如今只能靠着舅舅叶西超从新加坡老宅仓库翻出的存货,带着几个老伙计在城郊搭起简陋的作坊,勉强维持生计。
“小姐,这批绸缎的手感比上次还好呢。”老裁缝张叔戴着圆框老花镜,手持竹尺仔细地丈量着布料,他那灰白的胡须随着说话的声音轻轻颤动着。
贾沫沫微笑着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欣慰。
尽管家族已经没落,但贾家的缫丝手艺却没有失传,这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她的目光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窗,望向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车马。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繁忙,而她却在这小小的作坊里,守着家族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希望。
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新加坡陈氏集团的眼线就像幽灵一样,潜藏在这喧闹嘈杂、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
而陈明远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这个突然“失踪”的得力干将呢?
陈氏集团坐落在洋行里面,这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黄铜座钟发出的滴答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沉稳。
陈明远身着一袭深灰色哔叽长衫,他高大的身躯靠在雕花红木椅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叠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照片。
这些照片似乎承载着某种重要的信息,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照片上的贾沫沫戴着一顶宽檐礼帽,正站在作坊里,全神贯注地指导着伙计们调试那台老式缫丝机。
她专注的神情,让陈明远不禁想起了半年前,她在码头指挥货轮装卸时的飒爽英姿。
“苏沫儿……不,应该说是贾沫沫,这个女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陈明远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然而,在他那副金丝眼镜后面,目光却闪烁不定,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另一间办公室里,陈佳豪正全神贯注地趴在一张雕花檀木桌上,仔细端详着一盏美式台灯下的《新报》旧刊。
那泛黄的纸张已经有些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陈佳豪的目光紧盯着报纸上一则“名媛离奇失踪”的新闻,他用一支精致的钢笔,小心翼翼地将报道中描述的名媛特征圈出来,然后又将其与私人侦探送来的密信进行仔细对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陈佳豪终于确定,那个失踪的南洋名媛,就是如今在西林市频繁抛头露面的贾沫沫!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立刻抱起一摞厚厚的文件,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父亲的办公室。
“爸!”陈佳豪气喘吁吁地喊道,“您让我调查的人就是她!要不要戳穿她的身份?”
陈明远正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
听到儿子的呼喊,他抬起头,摆了摆手,示意陈佳豪先冷静下来。
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挂着大幅新加坡地图的墙边。
陈明远的手指轻轻划过地图上的航运路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对陈佳豪说:“不必。她顶着苏沫儿的名头,不仅把船运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连西餐厅也打理得有声有色。
而且,她的丝绸买卖也逐渐崭露头角。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的人才实属难得。”
陈明远的目光投向窗外,霓虹灯映照下的夜景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展现在他眼前。
他若有所思地说:“就让她继续折腾吧,我们只需坐收渔利即可。”
三日后,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停在 “云锦阁” 门前,皮鞋踏过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
领头的阿强戴着黑色礼帽,墨镜遮住半张脸,带着几个手下佯装看货,眼神却不时瞟向柜台后的贾沫沫。贾沫沫手持湘妃竹扇,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货架上的丝巾,绣着并蒂莲的杭罗料子在她手中翻飞。
“苏老板,可有新货色?” 阿强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道。
贾沫沫转身,露出得体的微笑:“这位先生,咱们新到的湘绣丝巾,用的可是苏州镇湖绣娘的双面绣技法。” 她举起一条丝巾,“就像这并蒂莲,唯有携手,方能共赢。”
说着,她凑近压低声音:“劳烦向陈老板带句话,苏沫儿定不负所托。”
阿强瞳孔骤缩,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
当晚,他通过老式手摇电话向陈明远汇报情况。听筒里传来陈明远爽朗的笑声:“有意思!告诉她,安心在西林市做事,陈氏的码头永远向她的货船敞开。”
贾沫沫倚在作坊斑驳的木窗前,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孔明灯。弄堂里传来卖桂花糖粥的吆喝声,混着远处江上传来的汽笛声。
她轻轻抚摸旗袍口袋里女儿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弧度。
身份曝光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未必不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