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站了许久，柳夜自嘲一笑蹲了下来，掏出烟点了一根，四周没什么人走动，主干道上的车流也不算多，空气中已经渐渐有了秋天的凉意。
柳夜今晚才意识到，自己曾经以为的种种，在廖爸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所以刚才在饭桌上交谈的时候才会戛然而止，给柳夜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你口中说的什么努力啊什么底气啊什么时间啊，没什么卵用。
不过廖爸也没有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没有给柳夜压力让他知难而退，意思不过就是你们两个在一起开心没问题，恋爱随便你们怎么谈，但结婚，不可能。
柳夜幽幽叹了口气，觉得廖爸这么做也没什么恶意，毕竟是当爹的，当然希望自己闺女今后嫁个好人家，人好只是一方面，能够给予婚后生活一定保障也很重要。
自然不会像现在二十五岁的柳夜这么天真，觉得在蓉城有一份不论是待遇还是发展都很不错的工作就能有底气有自信上门提订婚的事情。
柳夜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很疼，思绪也很混乱，心情也被搞得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
抽完烟，柳夜点开廖姐的对话框想给她说一声自己回家了，但又怕她担心，最后没有说，而是去到附近吴越住的小区外边找了个烧烤摊坐下，打电话给吴越让他出来。
吴越很快就屁颠屁颠出来了，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吃完打游戏去啊。”
柳夜苦笑道：“没心情，吃完回去睡觉了。”
吴越也没多打探，问道：“周末有时间没，咱们去川西来个小环线？”
柳夜：“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呢。”
吴越解释道：“王诗语下周末有时间，我们约好了，但就我们两个人，我那车又耗油，想着找朋友一块儿出去玩一圈，也能平摊一下。”
柳夜很是纳闷儿，你卡上至少六位数的存款，跟女朋友出去玩还计较开销的问题？
本想着吐槽一下，转念想到吴越就是这样一个人，手里有钱归有钱，但该省省该花花。
“对了，我这儿房东有一间顶楼的套一，你跟廖姐要不要搬过来住，不过是半年付的，一个月两千二的样子。”吴越提了一句，知道柳夜这两天就要搬家，顺便就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
当然也存了点私心，离得近干什么也方便些，有时候说不定还能去蹭蹭饭什么的。
“你把房东推给我吧，我了解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下班就去看房子然后定下来。”柳夜道。
吃了没多久，吴越起身就要走。
“王诗语十二点下班，我得出发去送她回家了。”
柳夜无奈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吃完过后去网吧开了个机子，进入游戏界面后也没打游戏，就这么坐着发着呆。
本想着来打会儿游戏转一下注意力然后回去睡个好觉，现在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内心的烦躁已经很难靠外力来转移了。
坐着玩了会儿手机，要不说大数据牛逼呢，就像是在身上安了监控一样，刷着刷着就连续推了几个伤感视频，看着那些直戳人心的文案，柳夜一边嫌弃一边又感同身受。
“不就是娶不到廖姐吗，那就一直谈不结婚呗。”柳夜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做疏导，也只是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在网吧坐了没多久便回家洗漱休息，将手机放在一边，只想睡个好觉。
闭上眼，柳夜将注意力放在明天要完成的具体事情上，努力克制着不受情绪的影响。
凌晨三点，柳夜感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廖姐正喘着粗气怒视着自己。
柳夜抱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身旁，闭上眼继续睡。
廖姐挣脱束缚从床上坐起来，埋怨道：“你怎么回来了，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也不接，你怎么睡得着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廖姐近乎发怒一般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柳夜突然意识到她不像是在撒娇的样子，而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轻声道：“睡太死了没听见，别生气。”
廖姐瞪了他一眼，坐在床沿双手捂着脸，沉默半晌。
“我爸跟你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柳夜点点头，但很难不放在心上，廖爸说的也没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而已。
廖姐转过头来，脸色不太好看。
“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柳夜笑着摇摇头：“没啊，怎么会，哪儿那么容易就被两句话给劝退。”
廖姐蹙了蹙眉：“你骗我，你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柳夜百口莫辩，廖姐已经把他摸得透透的了，一个细微的表情代表什么情绪都了如指掌。
柳夜无奈道：“叔叔说的的确是事实，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的确很难受，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以后我就能得到你爸的认可呢。”
廖姐转身面向他，认真道：“那我问你，当初说想娶我，现在呢？”
柳夜叹了口气，缓缓躺下望着天花板。
“想啊，当然想，但也不可能不考虑现实因素啊，我当然会想多赚点钱，最好是能够尽快买车买房，但这不是想就能实现的问题，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说完，柳夜一脸惨笑的看着她。
廖姐顿时泄了气一般，质问道：“所以，如果你赚不到很多钱，就不打算跟我继续在一起了，是吗？”
从未见廖姐这么认真严肃过，一时间让柳夜有点心慌，同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廖姐看向窗外，苦笑道：“我一直就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给你任何的压力，很多东西我其实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柳夜点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好了好了，很晚了，休息吧。”
柳夜伸手去拉廖姐的胳膊，后者一把挣脱开，坐在床沿低头捂着脸。
柳夜感到不知所措，怔怔的看着，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
渐渐的，柳夜听到廖姐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心里顿时更加难受，爬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于是廖姐哭的更大声了。
柳夜赶忙抽了两张纸，下床蹲在她面前给她擦眼泪。
当看到那双微微红着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柳夜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难以形容的委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再次说错话表达错误。
直到廖姐不再继续掉眼泪，愤愤起身下楼去洗澡。
在这期间，柳夜接连抽了几根烟，呆呆的看着窗外，脑海中刚才廖姐那委屈的眼神挥之不去，突然就觉得，这场美梦早早的走到了近乎幻灭的时刻，令人难以接受。
过了很久，廖姐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裹着浴巾，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柳夜起身走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心疼道：“怎么又哭了。”
廖姐哼哼唧唧了两声，缓缓伸出手抱住柳夜的腰：“给我吹头发。”
柳夜赶忙搬来小凳子给她坐下，然后拿着吹风机专心致志的给她吹着头发。
廖姐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柳夜，耳边是吹风机狂躁的声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柳夜察觉到今晚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但又感到无可奈何。
吹完头发，廖姐朝着楼上走去，柳夜紧随其后。
廖姐侧着身子睡，背对着柳夜，一句话也不说。
柳夜知道她在玩手机，但没有开口打扰，直到廖姐突然转过身来，将手机屏幕放在他的眼前。
“你爱我吗。”备忘录里写了这样几个字。
见柳夜盯着屏幕久久不开口，廖姐开口问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柳夜惊了一下，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靠在胸口。
“爱不爱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柳夜轻叹道：“你感受得到就是爱，你感受不到那就是不爱，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廖姐默不作声，好一阵子过后，廖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看着他：“因为我爸，所以你感到自卑对吗？”
柳夜点头承认道：“对，从一开始我就有点自卑，所以才会说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去赚到我认为足够的钱，需要时间去摆脱我们之间的差距所带来的自卑，需要时间去证明我配得上你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廖姐苦笑道：“我说了很多东西我没那么在乎，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吗？难道不是为了在我爸妈面前证明自己你就不赚钱了吗？我讨厌现在的你，不爱就是不爱，非要给自己找借口。”
柳夜顿时哑口无言，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就觉得现在的廖姐变得很陌生，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廖姐一口气说完后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情绪不好，不该说这些。”
紧接着，她起身开始穿衣服。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想想吧，对我们双方都好。”
柳夜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按在床上，欲言又止。
短暂的四目相对过后，廖姐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闭上眼亲了上去。
柳夜觉得有些别扭，强行打断，双手撑在床上，问道：“那我们现在这算什么？”
廖姐皱眉道：“什么算什么，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开。”
柳夜：“那你今晚干嘛还来找我？”
廖姐盯着他看没说话，只是双手用力想把他给拉下来，但她的力气哪儿比得过柳夜。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阵子，柳夜缓缓开口：“所以现在这样子是在跟我道别吗？分手炮吗？”
廖姐不悦道：“随你怎么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夜苦笑一声，俯身亲了上去，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临门一脚，柳夜突然停了下来，廖姐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柳夜道：“我下楼去买套。”
廖姐双腿死死将他夹着，继续闭上眼亲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窗外便出现微弱的天光，此前发过誓工作日绝对不熬夜，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例了。
结束之后，廖姐默不作声的下楼去洗澡，然后上楼躺在床上睡觉。
在出门上班之前的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柳夜都坐在楼下抽着烟，直到买的药送到了，他取了之后放在桌上，然后上楼去在廖姐耳边说道：“我上班去了，记得把药吃了。”
廖姐猛地转过身来，用被子捂着脑袋，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见她不断蹬着腿，嘴里一直哼哼唧唧。
临走前，柳夜再次问了一句：“所以，真的是分手炮吗？”
廖姐没搭理他。
直到柳夜关门离开家的时候，廖姐这才从被窝里出来，下楼打开药袋，呆呆的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吃了下去。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小房间里的一切，鼻子不禁一酸。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廖姐红着眼给柳夜发去一条消息。
“随便你，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一个人大半夜大老远跑过来，你跟我说这些，当然这是我自愿的，怨不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自己喂了一颗避孕药，当然这也是我自愿的。”
“我没想到带你见家长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讨厌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们之间相处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