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嬷嬷被毫不留情地拖走时，一向冷静自持的元妃终于忍不住了。
可她百般阻拦也无济于事。
还是眼睁睁看着赵嬷嬷越来越远。
耳边还留着赵嬷嬷那句急匆匆的叮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老奴身上，娘娘，要快！！”
她的心空荡荡的。
片刻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停住了激动的哽咽。
不消半日，被投入掖庭的赵嬷嬷吃不住用刑，很快招了。
“陛下……”祝公公得了消息前来，一改往日的爽快利落，竟有些停滞不前，不敢说话。
“都审出来了？”
“那个赵嬷嬷都招了。”
“如何？”皇帝抬起眼。
祝公公正犹豫着，外头的小太监来通传：“启禀陛下，安妃娘娘来了。”
一听说安妃到了，祝公公莫名松了口气。
皇帝肃穆冷酷的面容也缓和许多：“让她进来吧。”
等他瞧见安妃今日的装扮时，也着实一愣——那一身松柏翠色配上银线织就的锦缎，将她盈盈腰身衬托得越发娉婷婀娜；精致的斜月髻上只戴了半副头面，却是喜上枝头的金钗，她温婉的眼睛眯起，娇憨之处隐隐有着难描难绘的明丽。
她这样……更像昔日的徐妃了。
安妃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像不像那个人。
只要能讨陛下开心，她做什么都行。
等她问安见礼后，皇帝便让安妃坐在身边伺候，并让祝公公继续回话。
安妃却道：“陛下，臣妾此番来一是想陛下了，小厨房新得了一款羹汤，臣妾吃着不错，便想与陛下同享；二来嘛……臣妾经过彩华宫时，听到里头哭声一片，还道是元妃姐姐出了什么事，心中不安，特来与陛下告知。”
“元妃的事情你也关心？”
“大家同为姐妹，在宫中理应互相扶持照应，就算臣妾素日里与元妃姐姐没什么往来，可听到那样凄惨的哭声臣妾怎能做到充耳不闻？”
安妃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很揪心。
皇帝扫了一眼祝公公。
祝公公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紫云殿内，安妃轻快的说话声渐渐抚平了皇帝的焦躁不快。
殿外，祝公公松了口气。
见阶下还有人等着回话，他便过去轻声嘱咐。
这人是掖庭内的总管，赵嬷嬷刚才吐了不得了的东西出来，他哪敢托大隐瞒，急着要来求个皇命。
见此人有些冥顽不灵，祝公公也有些恼了：“蠢东西！没见陛下这会子正跟安妃娘娘一处伴着么，哪有闲工夫听这些个污了耳朵的腌臜事？”
“那……那赵嬷嬷怎么办？”
“继续审呀，只要留一口气能在皇上跟前回话，其余的事情又与你有什么相干？我瞧你从前在我手下做事还算灵光，怎么如今反倒呆板起来了？”
那人闻言，忙不迭地退下。
时间拉长，意味着可以审出更多的信息。
也意味着有些匆忙准备的局，将会破绽百出。
安妃绊住了皇帝，掖庭继续严审，彩华宫里一片压抑，元妃打起精神来听从赵嬷嬷的吩咐，她要将一切都推到赵嬷嬷的头上。
不一会儿，紫云殿来了个小太监。
说陛下有请。
元妃脸上的泪痕都干了，正忙着如何栽赃给赵嬷嬷，乍一听这话，她大喜过望，还以为能到御前申诉，替自己再争取一些希望。
谁知到了紫云殿，刚跨进第一道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娇娥的笑声。
清脆如铃，欢快雀跃。
皇帝无奈又宠溺道：“你呀你呀，就是仗着朕疼你。”
“陛下疼臣妾，臣妾当然知晓，臣妾自然要哄着陛下开心嘛。”
这声音……
元妃来不及细想，人已经到了跟前。
映入眼帘的，却是安妃坐在皇帝的怀中，二人共尝一块点心，那样旁若无人的甜蜜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霎时，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那个徐妃也是这般与皇帝调笑。
皇帝笑得比现在还要开心，眼里心里只能装得下徐妃一人。
“参见陛下。”元妃忍着心痛跪拜。
“你来了，安妃说了，路过你宫中时听到你在哭，朕放心不下，便传你来问问到底何事这般伤心？”皇帝明知故问。
元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是故意在安妃跟前要自己出丑？
她难以置信地抬眼，眼中泪光盈盈：“陛下……”
“元妃姐姐快起来坐着，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陛下是咱们姐妹的夫君，与夫君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你看我，什么好的赖的都一股脑倒给陛下，就怕陛下日后嫌我烦了，回头给我打入冷宫就惨了。”安妃嘻嘻哈哈。
“你去冷宫？那岂不是折腾朕？让朕日日往冷宫去看你？”
“哎呀，陛下！！”安妃撒起娇来，“臣妾与元妃姐姐玩笑呢，你怎么也当真了？陛下放心，就算臣妾被打入冷宫，便是翻墙也要日日出来看你呢。”
元妃见此情形，指尖发凉，隐隐颤抖。
“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嬉笑一番后，皇帝投向元妃的眼神重又冰冷。
元妃咬着牙：“……其实也没什么，是因为臣妾宫中丢失了一支珠钗，那是当年陛下送给臣妾的生辰礼物。”
“难怪元妃姐姐这般伤心了，要是我弄丢了陛下给的礼物，我也要伤心死了。”安妃忙起身，走到元妃跟前将她扶起，“元妃姐姐快别难过了，你那珠钗是哪里丢的，说来与我听听，我也好叫我宫中的人帮你一块找。”
元妃甚至不敢去看安妃的脸。
她实在是与徐妃太像了。
从前的灵韵夫人或许还有些北原公主的气质，可如今再度归来的安妃，从容貌神态装扮来看，简直就是第二个徐妃。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元妃就想起徐妃咽气时的画面。
徐妃被吴国舅勒住脖颈，吊在半空中，双脚不断扑棱着只求一条生路。
口中不断呜咽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亲眼看着徐妃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渐渐失去生机……
她也听懂了徐妃最后呢喃着的句子：“孩子，孩子……放过我的孩子！”
“元妃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的珠钗是在哪里丢的？”安妃轻快的声音又将她拉了回来。
元妃满头冷汗：“我不记得了。”
“这么宝贵的珠钗怎能不记得？姐姐好好想想，是不是哪一日丢在了花园子里也说不定呢。”安妃凑近了，身上一片幽幽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