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还未回话，外头匆匆奔进来一个小太监。
“娘娘，娘娘！今日前朝提起了盛家的案子。”那小太监压低声音，一直到兰妃跟前才气喘吁吁地开口。
“谁？”兰妃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就是盛文祥盛大人的案子！！数年前，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的盛大人啊！”
是盛娇的父亲！
兰妃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死死稳住身子，她咬着牙：“景王今日也在朝堂上？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陛下没说什么，只说让庄王彻查此事，咱们殿下今日有旁的差遣，并未上朝啊。”
兰妃心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预期，隐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怎么会就好端端地提起那个人呢……
盛文祥，本该不再被提及的人呀。
当初陛下雷霆之怒，谁敢再提及呢？
她双手绞着帕子，心乱如麻。
当景王赶来时，兰妃早已坐在榻上好半天了。
“你听说了？”她忙追问。
魏衍之脸色也不好看，轻轻颔首：“……今日散朝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
当年因卖国被满门抄斩的盛大人一家是冤枉的，这说法已经传遍了京城。
似乎暗中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这一切。
也不知他们从何时起准备，又是从何时起安排。
等魏衍之回过神来，事态早已不可控。
“盛文祥当年作为左宰辅时，为国为民做了不少政绩，民间百姓对他赞誉很高，当年若不是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也不可能判他一个满门抄斩……”兰妃呢喃着，“如今要翻案，会不会连累到咱们？”
“咱们并未参与其中，哪里会连累，母妃快别多想了。”
魏衍之忙宽慰。
兰妃无奈：“你让母妃如何不乱想，自从那盛娇返京后，事情就一桩接着一桩，总也没个消停！你知不知道，她恨你入骨，要是盛文祥一案当真是冤屈的，陛下不知会多垂怜她，甚至会因内疚而怪责到你头上！”
“儿啊……眼下可不是当初了！先皇后倒台，太子虽未被废，但入主东宫的并非是你，听母妃一句劝，不如就算了吧，啊。”
她拉着魏衍之的手，语重心长。
作为母妃，怎么可能瞧不出自己儿子的野心呢。
只不过从前的兰妃还是贵妃，自然也觉得可以与皇后太子一较高下。
只要太子一日未坐上那个位置，那他们母子就还有机会。
眼下势弱，她更惜命。
“母妃，不是儿子不想算了，而是暗中铺垫了这么久，儿子不能也不愿放手，就算如今放手了，你以为儿子身后那些人会答应么？”魏衍之苦笑，眼底泛着的却是暗暗凶光，“儿子停不下来了。”
兰妃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你该不会……已经架空了太子吧？！”
“大哥这人确实聪慧，心如明镜似的，自小便是父皇看重的储君人选，父皇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比谁都多，就因为他是皇长子。”
魏衍之呢喃着，“可我哪里又比大哥差？我比他年轻，也比他有耐心有毅力，更能隐忍；大哥会的，我都会，大哥不会的，我也会；一样都是皇子，如今他的母妃也早就不是皇后，他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母妃，你不明白……只有得到那个位置，盛娇才能重回我身边。”
“我会将后位捧到她面前，这样她才能明白我的真心。”
兰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疯了！”
短短的三个字，透着无边的颤抖。
“我没疯，这段时日我在府里幽禁也并非什么事都没做，暗中铺垫，笼络人心，我还掌握了朝局内大臣的把柄；就连太子身边的人，也都被我渗透得七七八八。”
他弯唇浅笑，“先把太子拉下马，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兰妃难以置信地盯着儿子。
从未觉得这一刻的儿子是这样陌生。
就像从未见过。
“衍之，你听母妃一句劝，盛娇那女人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她已再嫁，与那周江王世子的情分甚至还很不错，你瞧着他们夫妻恩爱也该死心了！你是尊贵的皇子，不喜欢那个冯宝心也不要紧，你有的是女人！”
“可她们都不是她，都不是她！！”
魏衍之飞快打断她的话，满眼阴霾，“母妃以为，庄王凭什么能查到这些，那是我命人偷偷漏了消息和线索给他，他才会顺藤摸瓜查到这一切，若不是盛文祥一案冤屈，单凭一个冯钊，一个大不敬之罪，又如何能彻底按死太子？！”
兰妃目光颤抖，缓缓跌坐了下去。
“你疯了，真的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做这样的事情。”
“母妃放心，我蛰伏已久，也准备了这些年，若无万全把握，是不会轻易动手的；眼下冯钊已倒，父皇下一步便是撤相集权，对我而言这也是好事，总比等我登基后再来头疼更好。”
魏衍之拱手拜别，“还请母妃保重身子，儿子先行告退。”
直到他离开多时，兰妃才恍然大悟，慌乱地擦了擦泪痕——她还是不理解，为何儿子为了一个盛娇能疯魔至此……
观复学堂内，盛娇正在给女学生们讲课。
一节课讲完，还有各府千金上前询问，她也一一解答。
直到众人散去，曹樱菀才笑眯眯上前：“可把咱们女夫子给累坏了，这半日下来可不轻松吧。”
“授课不就是这样，答疑解惑乃正道也；你不去与你的恒郎相见，跑我这儿来做什么？”盛娇打趣。
曹樱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连你也拿我取笑，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今日朝堂之上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英国公应该也很震惊吧。”盛娇毫不惊讶，微微一笑，“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在朝堂上要替我盛家翻案？这个人是庄王？”
曹樱菀两眼放光：“你真是神了，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晓的？该不会你连皇宫里、陛下近侧都安了眼线吧？”
“这话可不能浑说，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盛娇合拢一册书，“我不过是放出去的消息太多太久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她望向窗外的目光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