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猜的。”
盛娇不以为意,“我曾经也出入过宫廷多次,参加了不计其数的宴会,若皇后娘娘在时,宴会之上她当与陛下比肩同行,接受百官朝拜庆贺。嫔妃们地位再高,即便升至皇贵妃,在皇后娘娘跟前也只能设座在阶下左侧。”
“明妃娘娘是救驾有功,我料理过她的伤,伤得很重。可见当时情形一定非常危急,若离得太远,又如何能救得了陛下?”
“是以,当时她一定就在陛下身边。能让妃子在百家宴上坐在陛下左右,那唯有皇后不在这一个条件。”
“可这是百家宴,是庆贺一年中的第一次丰收。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有多重视农耕,这一点你也知情,除非皇后娘娘病了,实在不能出席,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明妃在这样的场合里取而代之,这可是僭越之罪。”
平川公主深吸一口气:“你说对了,我回来后才得知,皇后娘娘操劳过度,又经了暑气,在百家宴前夕病倒了,高烧不退。不得已……父皇才让明妃暂代皇后的位置。”
“那就对了,明妃与皇后交好,且她所出之子又颇得陛下疼爱,景王殿下到底也是有功劳政绩在身上的,由他的母妃暂代,即便最严厉苛刻的言官也挑不出毛病。”
盛娇弯唇一笑,“我只是感叹,皇后娘娘运气真好啊,病了一场,躲过了这样的杀机。”
“难道不该是明妃娘娘运气好么?冒死救了父皇,如今连小命都保住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宫中就要多一位贵妃,甚至是皇贵妃了。”
平川公主语气透着酸溜溜。
盛娇:“只能到贵妃,皇贵妃……是不可能的,陛下不会这样明晃晃地打皇后的脸。”
平川公主叹了一声:“你这次怕是要算错了,如今那些朝臣们都在歌颂明妃娘娘救驾的功绩,都纷纷请旨,请父皇晋明妃为皇贵妃。”
盛娇望向窗外:“那就有趣了。”
吃罢了早饭,她见平川公主心情不错,便又问:“冯成康这些时日没来找殿下么?”
“他敢么?”平川公主顿了顿动作,随意将擦手的巾子丢到一旁,“这儿可不是淮州,是京城!冯成康可以在淮州给我当条狗,可到了这儿,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冯家儿郎,如何拉得下这脸面?”
“既如此,殿下这些时日不是很无聊?”
盛娇一脸真诚:“我听说京内来了一个戏班子,很有名,那头牌的戏子唤作春梨花,端的是唱腔清丽,婉转悠扬,你不如去散散心,也听听曲。冯成康再好,难道好得过天下的儿郎么?”
“那春梨花模样如何?”
“虽为男子,却不输宫中佳丽。”
“可要是父皇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
“明妃娘娘即将大封晋位份,宫中少不得要宴贺,到时候你请了这春梨花所在的戏班子入宫献唱一曲,给明妃娘娘添些喜气,也叫陛下尝尝鲜,这是两全其美。”
盛娇的话听得平川公主眼睛发亮。
“从前还以为你是多规矩的一个人,如今瞧来也与我一样,真是个妙人。”平川公主赞道。
“有道是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须得变通,方能持久。”
“说得对。”
平川公主是个好音律的。
得了盛娇这样的提议,当天下午就去听戏了。
半天下来,她就被那春梨花的模样身段、唱腔功底所折服。
次日,她便领着盛娇又去了一趟。
这一回曹樱菀碰巧登门,平川公主便邀她同行。
“好端端地听什么戏文?”曹樱菀微微蹙眉。
“你不去便不去好了,我是要带盛娇一块的,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庆嘉县主吧。”平川公主笑着嘲弄。
曹樱菀哪里受得了这般被激,立马改了主意。
三人去了梨园,安置了一处雅间。
这雅间在二楼,刚好正对着下面的戏台子,视野极好。
几曲唱罢,即便曹樱菀也不由得感叹:“这梨春班还真是厉害,出了这样一位角,怕是要不了多时,就能名满京城了。”
平川公主单手托腮,吩咐左右:“去,给那位春梨花送份赏。”
当听枫拿着被绣布蒙着的托盘经过盛娇身边时,盛娇叫住了她,掀开托盘瞧了瞧,里头却是一锭锭的白银。
“这些礼物,怕是入不了那位的眼。”
“不过是个戏子,难不成还能将这些银钱拒之门外?”平川公主不信。
“收,自然是要收的,只是殿下瞧瞧外头,再看看左右,正堂、雅间可都是满的,人人都想讨好这位旦角,若殿下也只送银子,岂不落了俗套,又让人家如何记得殿下?”
盛娇又道,“请殿下给一副笔墨,我替殿下将这位春梨花请到殿下的府中去,如何?”
“好!”平川公主眼睛一亮。
笔墨伺候,盛娇飞快在纸上写下了一句佛家真言。
写好后,又将案上一碟未动的糕点摆在托盘里,压住了那张纸,与这些银锭子一道,送去了后台。
果然,等散了之后,春梨花主动进了雅间拜见。
盛娇见状,扯了扯曹樱菀的袖口,二人自觉地从另外一边离开了雅间。
走出老远,曹樱菀才叹道:“你还是住到我那儿去吧,我怕你被她带坏了……”
“平川公主其实恩怨分明,人不算坏,至少……危害不到我的安全。”
曹樱菀:“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她眨眨眼睛,露出几分狡黠,“原本我还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今日见了才了然。你呀,真是蔫坏!”
这一晚,平川公主将春梨花带进了公主府,彻夜长谈。
就这样一连数日,整个京内都知晓如今那戏班子里的头名旦角成了平川公主的心头宠。
又是一日,平川公主进宫面圣。
盛娇正在她的寝殿里,替她炮制药膏。
刚得了一小瓶,却听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大人,冯大人!殿下现在不在府里,您不可以擅入!”听枫努力阻拦。
冯成康冷冷道:“从前在御府院,多少次出入也是有的,怎么今日反倒不成了?听枫姑娘,那一日你引我去冰窖,这事儿我还没跟你好好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