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冯曼曼握着茶杯的手微顿，脸也瞬间涨得通红：
“顾大哥······自是极好的。”
“怎么个好法？”顾念雪追问着。
“顾大哥，长相俊朗，又英武不凡，风度翩翩，还懂得照顾人······总之，就是很好很好的那种。”
“那你，可喜欢他？”顾念雪这话问的很直接。
暮色突然变得粘稠。
冯曼曼盯着杯底沉落的果肉，喉结艰难地滚动：
“我······我怎敢肖想顾大哥？”她的声音渐弱，“东昭与万历相隔万里，我不过是个庶女，而他却是万历的一军统帅，护国柱石······”
“曼曼，如若你也喜欢我大哥，我可以······”
“念念！”冯曼曼猛地抬头，“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不能误了顾大哥的大好前程，他那么优秀，自是配得上更好的女子，当朝王孙贵族家的千金那么多，万历的陛下定会为他指一门更加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而我虽为庶女，可却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若不能做他唯一的妻，我宁可······宁可终身不嫁。”
“顾家儿郎自古一夫一妻，这一点，你毋庸置疑。”她的声音带着笃定，却被冯曼曼苦涩的笑打断。
冯曼曼摇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奈，
“此次来万历寻你，能够遇见他已是上天垂怜，亦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了，我哪还敢奢望？我不愿做他的绊脚石，只愿他能在万里疆场上，实现自己的抱负。”
顾念雪望着冯曼曼决绝的粉色背影，又瞥见假山后顾长风半隐的石青色衣角，
“这两个人，还真都是一根筋的呆子。”
顾长风攥紧腰间帅令，银质护腕的摩擦声混着叹息消散在暮色里。
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某个倔强的姑娘诉说未出口的情意。
黎明时分，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刺破薄雾。
顾长风展开密信的刹那，目光扫过远处绣楼的窗棂。
紧急收拾行囊，未惊动府上任何一人，翻身上马时，战袍扫过满地未干的晨露，惊起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他没想到的是，冯曼曼竟彻夜未眠，望着顾长风收拾行囊准备归营的身影，她最终还是忍住没有上前，任由马蹄声由近及远，碾碎了满院寂静，也碾碎了少女藏在心底的万千言语。
“珍重，顾大哥。”
她对着空荡荡的庭院轻声呢喃，泪水滴落在窗台上，洇湿了一片月光。
隔日，黎准和冯曼曼便也辞别了国公夫妇，启程回东昭了。
顾念雪策马狂奔至城墙时，只看见漫天黄尘中远去的车队，像一条斩断情缘的锁链。
她展开皱巴巴的信笺，“勿念”二字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身后突然覆来熟悉的温度，萧璟煜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来日方长，他们会再见的。”他的声音贴着耳畔落下。
顾念雪望着天边残阳如血，看它缓缓沉入群山之间，就像那个总爱躲在假山后的身影，和那个永远不敢回头的姑娘。
“嗯。”
若有缘，山高水远又如何？
她靠进他怀中，感受着有力的心跳。
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
——
破旧的宫墙在六月骄阳下投下青灰色阴影，热浪翻涌的空气撞上斑驳朱门，竟诡异地凝出丝丝寒意。
顾念雪身着一袭素色衣裙，立在斑驳的朱门前，指尖抚过门上剥落的红漆，戚嬷嬷的话犹在耳畔回响 ——
宸妃旧部或贬辛者库，或入杂役房，唯有大宫女青鸾，在懿祥宫封禁后突然疯癫，被皇后特赦至冷宫，还暗中派人照料。
“王妃，里头关着的不是犯下重罪的妃嫔，就是失了心智的疯妇。一会儿进去，您紧跟在属下身边，千万小心。”
顾念雪点点头。
蓝雨握紧腰间短刃，伸手推开了那扇破败的大门，目光警惕地扫过墙头摇曳的枯草。
腐臭与霉味扑面而来，顾念雪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见院中荒草丛生，断砖碎瓦间散落着残破的宫灯，几只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
墙角蜷缩着几个身影，或披头散发喃喃自语，或对着虚空嬉笑打骂，发间爬满虱子的老嬷嬷正将抓到的虫豸往嘴里塞，那场景令人作呕。
顾念雪强压下不适，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忽然，她注意到西墙角蹲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与周围疯癫的众人不同，她安静地倚着墙根，浑浊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清明。
顾念雪心中一动，提着裙摆缓步上前，蓝雨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老人家，可知道青鸾住在哪里？”顾念雪蹲下身，声音轻柔。
老妇听到 “青鸾” 的名字，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皱纹密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缓缓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顾念雪，
“你是谁？找她作甚？”老妇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顾念雪镇定地说道：
“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给青鸾送东西的。”
老人却满脸怀疑，冷哼一声：
“平日里都是杂役房的小紫来送东西，怎么今日换人了？”
顾念雪面不改色，继续解释：
“小紫今日突发急症，娘娘怕青鸾等急了，特命我送来。”说着，还从腰间取出了皇后钦赐的令牌。
老人盯着那令牌，又盯着顾念雪看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说完，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带着顾念雪和蓝雨朝着殿内而去。
穿过布满蛛网的回廊，顾念雪跟着老妇来到一间破旧的偏殿。
殿内光线昏暗，腐木的气息令人窒息。
就在她刚要踏入门槛的瞬间，老妇猛然转身，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抹凶光。
寒光一闪，一柄生锈的灯座直刺她咽喉！
蓝雨反应极快，瞬间挡在顾念雪身前。
他身手如电，牢牢抓住老妇的手腕，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老妇手腕被扭得变形，灯座 “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的殿内激起刺耳的回响。
“放肆！为何要攻击我们？” 蓝雨厉声问道。
老妇被制住后，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顾念雪，
“你肯定是他们派来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会怕啊！”
顾念雪心中一惊，连忙追问：
“你所说的‘他们’是谁？”
老妇却只是冷笑着，
“别在这儿假惺惺的！既然要动手，就给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