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在月秀山庄的青砖地上筛出斑驳的银纹。
白日里鼎沸的人声早已消散,唯有墙角的蟋蟀不知疲倦地拉着夜曲,远处荷塘传来蛙鸣,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在这看似祥和的夜色中,一场因烧鸡引发的“风波”正悄然酝酿。
魔婴躺在硬板床上,身下的草席被翻得窸窸窣窣响。
白日里厨房飘出的烧鸡香气仿佛化作无形的丝线,一下又一下勾着他的馋虫。
他翻了个身,肚子适时发出“咕噜”的抗议,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后厨蒸笼掀开时的场景——金黄油亮的烧鸡躺在竹匾里,脆皮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肉汁顺着骨头缝隙缓缓渗出,混着八角桂皮的辛香,在鼻腔里炸开。
“就吃一口……就一口!”魔婴咬着被角,纠结半炷香时间后,突然鲤鱼打挺坐起。
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像只偷腥的猫,蹑手蹑脚地避开廊下巡逻的弟子。
夜风吹过他单薄的里衣,却吹不散满的热切。
厨房的木门虚掩着,月光顺着门缝流淌,在摆放着食材的案台上镀了层银边。
魔婴屏住呼吸推开半扇门,腐木发出“吱呀”的呻吟。
他瞳孔猛地收缩——墙角的枣木架上,五只烧鸡整齐排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油光,表皮烤出的焦糖色纹路像极了万妖谷藏宝图上蜿蜒的金线。
他搓了搓手,喉结上下滚动,指尖触到烧鸡的瞬间,仿佛触到了一团小火苗。
撕下鸡腿的刹那,脆皮迸裂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厨房格外清晰,滚烫的肉汁溅在虎口,他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油脂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他干脆扯开领口,任由油渍在粗布上晕开深色的花。
“嗝——”第五只烧鸡只剩骨架时,魔婴满足地靠在灶台边,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把油嘴。就在他准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溜回房间时,身后突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响。
他浑身僵住,缓缓回头——秦月攥着的竹篮滚落在地,里面的青菜散了一地,她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手中皮鞭被捏得簌簌发抖。
“魔婴!你又在偷吃!”
秦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这五只烧鸡是给明日贵客准备的!”她猛地挥起皮鞭,破空声撕裂夜色。
魔婴弓着身子左躲右闪,打翻的醋坛子在地上泼出深褐色的河流。
“秦姐姐饶命!我实在饿得慌!上次天机谷那群人来,把存粮吃了大半!”
他边躲边喊,后脑勺险些撞上悬挂的铜锅。
皮鞭最终还是抽在他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魔婴原地蹦起三尺高,撞得梁上悬挂的干辣椒串沙沙作响。可他揉着屁股,突然咧嘴笑起来,露出沾着肉渣的虎牙:
“秦姐姐这力道,比我在万妖谷被铁树精抽的藤条差远啦!”
秦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转身时发间的玉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光。魔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踢了踢脚边的鸡骨头,嘟囔道:
“小气鬼,等我找到藏宝图,买它一百只烧鸡!”
三更梆子响过,秦月躺在床上数了八百只绵羊,眼前却始终晃动着魔婴油光满面啃烧鸡的模样。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听见窗棂轻响,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睁开眼的瞬间,正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魔婴倒挂在窗框上,月光勾勒出他扭曲的笑脸。
“啊!”秦月抄起床头的铜灯砸过去,魔婴轻巧落地,躲过飞溅的灯油:
“秦姐姐,我算过了,厨房还有坛陈年黄酒,配烧鸡正好……”
话音未落,就被暴怒的秦月用锦被兜头罩住。
当魔婴被五花大绑吊在老槐树上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像个倒垂的粽子晃来晃去,冲路过的麻雀吐舌头:
“喂!帮我给柳姐姐带个信,就说烧鸡要多加花椒!”
树梢的露珠滴在他鼻尖,他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气得秦月将皮鞭甩得噼啪作响:
“不认错就吊到天黑!”
春蕾道长提着药箱路过时,魔婴正用脚趾头夹着一片落叶玩。
“师叔祖救命!”他可怜巴巴地喊,
“我肚子里的蛊虫抗议了,说没烧鸡就要暴动!”
道长抬头望着魔婴那晃悠的双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容:
“你呀,可真是把秦月气得不轻呢。上次她为了不让别人杀你,竟然连掌门都顶撞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魔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魔婴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被磨破的手腕上,那一道道伤痕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遭受的痛苦和折磨。
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而是被道长的话所勾起的回忆占据。
风轻轻地吹过空荡荡的山庄,带来一阵凉意。魔婴静静地聆听着风的声音,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远处。
他仿佛听到了远处厨房传来的柴火噼啪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庄里显得格外清晰。
恍惚间,他的眼前浮现出秦月挽着袖子在厨房烧火的模样。
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她的细心和温柔。
魔婴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秦月忙碌的身影,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让他垂涎欲滴的焦香四溢的烧鸡,竟然都是秦月亲手所制。
“秦姐姐!”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庄时,魔婴的喊声带着些许鼻音,在空气中回荡。
“我错了……能不能……先给半只烧鸡?”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可怜和渴望,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树影婆娑间,秦月的身影缓缓出现。她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烧鸡的香气混着清晨的露水,如同一股清泉般扑面而来。
秦月走到魔婴面前,轻轻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
就在绳索松开的瞬间,魔婴突然像一只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抓住了秦月的手腕。
他紧紧地握住秦月的手,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等我找到藏宝图,第一个就请你吃全鸡宴!”
秦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别过脸,嗔怪道:“先把你屁股上的伤涂了药再说!”
看着魔婴捧着烧鸡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悄悄从袖中掏出金疮药,在晨光里,两人的影子渐渐叠成一团温暖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