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铭备了一份厚礼,专门去了一趟疗养院,登门拜访黄海,言辞恳切地诉说了自己的“苦衷”:
他张悦铭一心为公,推动发展,却不想手下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自己负有失察之责,深感痛心。
如今北川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担心反腐扩大化会影响稳定,挫伤干部积极性。
他希望黄海能在方便的时候,以关心北川大局的名义,向胡步云副书记转达一些“老同志的担忧”,强调稳定和发展的重要性,希望步云书记能把握好分寸,不要因为个别害群之马而影响全省工作大局。
话里话外,没有一句威胁,但“稳定”“大局”“分寸”这些词,本身就充满了暗示。
黄海人老成精,岂能听不出张悦铭的弦外之音?他不太愿意掺和这些具体纷争,但考虑到北川的局面,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势头正劲的胡步云。
于是,他给胡步云打了个电话,约他“有空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喝喝茶,聊聊天”。
胡步云在省纪委工作的时候,黄海任省纪委书记,那时候黄海对胡步云就很赏识。他去了汉海之后,了解到胡步云在北川不顺心,还一度有过把胡步云调去汉海的打算。
胡步云接到黄海的电话,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恭敬地答应,第二天晚上去了疗养院。
茶过三巡,黄海婉转地提到了现在北川的情况,肯定了胡步云反腐和发展经济的决心,但也委婉地提醒:“步云啊,老头子我退下来多年,本不该多嘴。但看着北川这些年不容易,现在刚有点起色,真是经不起大的折腾了。反腐要坚决,这是对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讲究个火候。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要以稳定为重,以发展为要。我相信你能把握好这个度。”
胡步云认真听着,不时点头。他知道这是张悦铭借黄海之口进行的试探。他放下茶杯,语气诚恳:“老领导,您的话我记在心里了。请您放心,也请转告关心北川的各位老领导,我胡步云做事,从来对事不对人,一切都是为了北川的发展,为了老百姓的利益。反腐不是目的,是为了清除阻碍发展的毒瘤。我们会严格依法依规,不搞扩大化,但也绝不会姑息养奸。北川的稳定和发展大局,始终是我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胡步云的话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决心,也留有余地,但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尤其是没有回应“不要扩大化”的暗示。
黄海听懂了,知道胡步云不会轻易收手。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又给胡步云续了杯茶。
送胡步云出门时,黄海拍了拍胡步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步云,你还年轻,路还长。凡事,三思而后行。”
胡步云郑重地点点头:“谢谢黄老指点,我明白。”
这次试探性的接触,让胡步云更加确信,张悦铭已经慌了,但他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希望自己能见好就收。
同时,他也感受到来自老干部层面期望“稳定”的压力。这压力看似无形,却重若千钧。
回到办公室,胡步云屏退左右,独自站在巨大的省域地图前。窗外是省城璀璨的夜景,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手中现在掌握的关于吴天宇的证据,足够将其移送司法。拿下吴天宇,等于斩断了张悦铭最得力的臂膀,也能对“金鼎案”背后的资金网络给予重创,对上对下都能有个初步交代。
赵瑞龙提供的线索,虽然没能直接证明张悦铭参与谋杀,但至少将吴天宇与上官芸调查的敏感点以及可能的灭口动机联系了起来,这为后续深挖留下了空间。
动吴天宇,张悦铭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然会利用省长职权和影响力进行反扑,可能在人事、资金、项目等各个方面设置障碍,甚至不惜制造更大的混乱来保全自己。
北川的改革和发展进程很可能因此陷入停滞甚至倒退。这是胡步云最不愿看到的。
如果不顾一切,试图利用现有线索和U盘里的东西,强行将调查引向张悦铭呢?那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胜算几何?
苏永强的态度暧昧不明,关键时刻是会支持彻查,还是会以稳定为由叫停?京都层面又会是什么反应?支持一个强势反腐的副书记,还是维护一个掌管一省行政的省长?
这其中的政治权衡极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