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张婶本想着捡些没砸坏的物件,谁知刚踏进里屋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趔趄。
林小草像块破布似的瘫在血泊里,身下的血水已经漫到了门槛边。她嘴里还塞着那块脏尿布,反绑的双手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死……死……死人啦!”张婶的尖叫划破天际,腿一软直接坐倒在血泊里。她崭新的灯芯绒裤子立刻被染得通红。
后头的李婶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快……快叫救护车!”她颤抖的手指指着林小草微微起伏的肚子,“孩子……孩子还在动……”
王婆子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两分钱,塞给看热闹的半大小子:“快……快去邮局打电话!”那孩子接过钱,却被门槛边的血吓得挪不动步。
屋角的五斗橱突然‘吱呀’一声,一个搪瓷缸子从残破的抽屉里滚落,‘当啷啷’地滚到血泊里。
林小草瘫在血泊中,涣散的目光望向窗外那一小片灰蒙蒙的天。曾几何时,她也天真地以为攀上高枝就能改变命运,却不知这条看似捷径的路,最终通向的是万丈深渊。
屋外传来救护车遥远的鸣笛声,但已经太迟了。血水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像一条条猩红的小溪,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冲刷得一干二净。
……
几天后——
“听说了没?唐家那个千金小姐,居然给放出来了!”张婶挎着菜篮子,站在大院广场,和几个要好的姐妹说起这事,“昨儿个刘家小子亲眼看见,人家坐着一辆黑轿车,往新街口那边去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王婶子一拍大腿,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这都闹出人命了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莫不是……莫不是冤枉了人家?”她边说边往四周张望,声音越压越低。
旁边纳鞋底的李婆婆手一抖,锥子直接扎破了手指头。她赶紧把冒血珠的手指含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要真是杀人犯……按说早该吃枪子儿了……”
“啥冤枉?压根儿就没冤枉!”胡姐‘哧溜’一下把小马扎往人堆里挪了挪,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边。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压低嗓子道:“我娘家就住那条胡同,出事那天我娘和我嫂子都在场瞧见了。”
她突然抓住旁边张婶的手腕,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那唐家小姐不但把老太太打得满头血……”说到这里,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小草那……那血啊……顺着裤腿往下淌……要不是公安送到医院及时,那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保住……”
“我嫂子帮忙抬人的时候……那老太太后脑勺那血啊……浸透了三条毛巾……”说着,说着,她浑身一个激灵,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在陪孩子们跳皮筋的夏姩姩和顾北研闻言,手上的动作同时一顿。皮筋\"啪\"地弹回来,打在最小的孩子腿上,惹得孩子‘哇’地哭了起来。
顾北研机械地拍着孩子的背,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塞进顾景柠的嘴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夏姩姩:“难道是……有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孩子的棉袄里。
夏姩姩蹲下身捡起掉落的发卡,金属卡子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她凑近顾北研耳边,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结:“我琢磨着……怕是林小草那边……”
只要林小草的一句话,确实能决定唐美娜的生死。毕竟当时在场的,除了唐美娜,就是林小草了。
两人把孩子送回家,骑着自行车就出了大院。
自行车碾过积雪的胡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副食店时,夏姩姩刹住车,买了半斤红糖和罐婴儿奶粉,售货员用旧报纸包了好几下。
顾北研则是称了半斤挂面,售货员用旧报纸包好时,报纸上《唐建设案最新进展》的标题格外刺眼。
买完东西,两人直奔林小草原来的住处,一路上,两人都有点担心,万一对方被唐美娜的妈妈赶走的话,她们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人。
拐进巷子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直到听见院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像只病弱的小猫在叫。
这时,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院墙上的枯藤在风中簌簌作响,那扇被砸坏的木门虚掩着,露出里面一地的碎煤渣。
夏姩姩刚要抬手敲门,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咣当’一声,像是搪瓷盆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林小草沙哑的咒骂,“哭什么哭……跟你那该死的爹一样让人讨厌!”
两人对视一眼,随着‘吱呀’一声,顾北研推开摇摇欲坠的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随风飘荡的尿布,有几块还沾着可疑的黄渍,在寒风中冻得硬邦邦的。
夏姩姩皱了皱鼻子,空气中弥漫着奶腥味和尿骚味混合的古怪气味。
“小草!”
林小草正佝偻着腰在煤炉前热奶瓶,闻声猛地转头。当她看清来人是衣着光鲜的顾北研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手里的奶瓶‘咣当’掉在炉子上,奶水洒了一地。
“北研姐……真是你吗?”她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粗糙的手背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那动静比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响亮十倍不止。
夏姩姩冷眼看着林小草表演。
这女人刚才还凶神恶煞地骂孩子,现在却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红肿的眼睛不时偷瞄顾北研手里的网兜,在看到露出的奶粉包装时,哭声立刻又拔高了一个八度。
“我苦命的孩子啊……”林小草一把扯开衣襟,露出青紫的乳房,“连口奶都吃不上……”她怀里的婴儿被吓得一哆嗦,微弱地抽噎起来。
顾北研快步上前,脸上瞬间挂满关切:“哎呀,怎么瘦成这样了?”她伸手去摸林小草枯黄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时微微一顿,转而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