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垣。
与北齐接壤的长垣是大周的最北部，这儿远离京城，气候干燥，即便是在雨水比较多的春夏也少有降雨的时候。
这样的气候也不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在没有北齐的人来骚扰的时候，这儿过得还算是平静。只可惜……自从北齐新王上任后，来自北齐的骚扰越来越频繁。
而驻守这边的长垣军也常需警备。
“郑安！”
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和老奶奶一起剥种子的少年听到这声音时下意识就从地上爬起来，差点撞到旁边装满种子的竹编篓子。
不说是他，在这样的形势下多人都条件反射就认为是北齐来犯，瞬间警惕起来。名叫郑安的少年一双冷灰色的眼睛半压着，迅速地环视了周围，确认没有任何北齐战士的身影。
他一把背起背篓，熟练地把神色紧张的老人扶进屋才转身出去。
“又来了？啧，没完没了……”
“不是，是京城的人今天到了！”
来人喘着气，急匆匆地说道。
他几乎是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来通知郑安了。
京城要来人的消息早两天就传过来了，说是为了彻底平定北乱，陛下特意派遣来了一位大人物。
长垣民众口口相传，有关这大人物的身份猜测是一个比一个高。这不难理解，毕竟有孟凌这个例子在先，当初的孟凌在吃了那场败仗之前可谓是传奇的存在。
但是对他们这些驻守在长垣的兵士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人比他们更明白朝廷对北乱的漠视程度，在听到朝廷派人来，而且还直接指认将军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下真玩完了。
京城里来的连战场都没见过的纸上将军能做什么？当初孟凌来的时候还是从底层做起。
而在这个消息到来之前，马上就要从副将成为将军的郑安：？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是真的不服气。
一听到那位纸糊般的将军已经到了，郑安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倒不是说他多想刁难这新将军，只是总得比划一下才能知底细。
郑安这般想着，到了营地时却愣住了。
只见那位大家口口相传的将军笔直得站在门口，周围是哀嚎着倒了一片他的战友。
而那唯一挺拔着的身影，甚至连衣袖都未沾灰。
这些人倒地的都是新兵，是由郑安直接带着的。毫无疑问，他们都认郑安为下一个将军，连庆功宴都商量好了。知道新将军会来后都兴致勃勃地过来，却见这新来的将军眉目清秀，身姿单薄，看着甚至还没他们练得好。
他骑在马背上，扭头看他们。
面目，脖子，肩膀……怎么像个女人？要不是腰间挂着的刻了孟字的玉牌，他们都要以为是不是认错了。
“真的！哥，我算是看走眼了。”
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天经过的少年说到这里也不改激情，马上就要蹦起来似的。
郑安和其他人都默契地离他远了一点。
一个短发的少年撇过头，他脸上明明灭灭，低声嘟囔：“早说没那么简单了，是你们太冲动了，还非拉我一起。”
郑安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憋着笑问：“怎么说？都被揍了？”
“准确来说，是一起被揍了。”短发少年翻了个白眼。
他都说了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在那个新将军说他赶时间一起上的时候，卫柯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没有被这新将军看似弱不禁风的外表欺骗，反而一开始就注意他的御马之术。
和他们这些折腾半天，只要能爬到马上就算成功的人不同，他的动作很熟练，放在马鬃边的手掌有很明显的茧子，那是长期射箭才会留下的痕迹。
被他们围着的时候不仅气定神闲，连身下的马都没受惊。
明明卫安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了。
“被撂倒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力气一卸，两眼一转，就看天了！”卫安非常激动地描述着当时他们一群人是怎么被一个人撂倒的。
受伤倒没什么，就是侮辱性极强，一下给人打自闭了快。也亏得卫璃心态还算好，他们都躺下后疼得都爬不起来，就他一身使不完的劲。
此刻听到卫安说的，一个个也举起手。
“何止是看不清动作，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马带走的！”
“而且打一下好痛，想爬都爬不起来！”
“正常人类能这样打架吗！？”
“但是说实话，强是真的强。”
卫璃盘着腿坐好，俨然已经被新将军的体术所折服，眼里满满都是憧憬。
“新将军是他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咳咳……”卫柯轻咳一声。
郑安郑哥还在呢，卫璃这家伙说话怎么没个把门。
“哈哈哈郑哥当然也厉害，就是这人更厉害，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我反正是服气的。”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郑安挑眉。
卫璃也不是夸人很大方的。
反问的同时，郑安心里也没觉得这新将军真有那么神，就算他体术方面很强，但打仗可不是打架，光体术厉害可没用。
他到的时候虽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的那人身上，但是很快就被卫璃他们吸引了注意力，等安顿好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卫柯感觉落在自己肩膀的手松了一些，他转头看着郑安。
他记得郑安也是京城那边来的，从前听郑安说过京城的景象，而郑安这个名字还是他来这里后才有的……是前将军给他的名字。只是等他们追问他从前叫什么，他却是不肯说了。
看着郑安走神的样子，卫柯忍不住想郑哥是不是想家了呢？
对卫柯和卫璃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但是郑哥不一样，他在京城似乎还有牵挂。
他的家不在这里。
卫柯站起来。
“郑哥，我陪你去找新将军吧。”
“这么晚……”
“我也去我也去！”卫璃就和触发关键字一样，也不管身上的伤就这样爬起来。
他眼里尽是跃跃欲试。
卫柯也不管他，垂眸思索。
“我记得，新将军的名字是……孟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