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却终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又如何?”
“你带来的蝼蚁,灵力早已被本座净化。”
“仅凭你一人,也敢与本座叫阵?”
后云舒神色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那就试试吧!”
他话音未落,五指已缓缓张开,朝下方的虚空一握。
“嗡——”
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共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地底深处,一根通体土黄、缠绕着古朴纹路的法杖破土而出,杖顶的晶石骤然亮起,温润而磅礴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法杖如归巢之鸟,径直落入后云舒掌中。
地神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
“土之魂!……不可能!这上古神器怎会在此?”
“你是如何找到它的?!”
后云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是这片土地,亲口告诉我的。”
“放肆!”
地神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此地乃本座神殿之基,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为本座所有!”
“你这窃贼,休想染指!”
怒吼声中,他双手急速结印,一道道土黄色的灵力光矛撕裂空气,如暴雨般射向后云舒。
后云舒不闪不避,只将土之魂法杖轻轻一挥。
杖锋所指,尘土凝聚成一道灰黄色的龙卷,咆哮着吞噬了所有光矛,继而以更狂暴的姿态,向地神席卷而去!
交锋不过数合,地神便已节节败退,灵力在土之魂面前,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流光,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原地。
“想逃?”
后云舒目光一凝,收了法势,身形化作一道长虹,紧追而去。
那道流光遁逃的方向,赫然是冥山万魔窟的至暗中心。
冥山万魔窟,焦土之上,地神仰望着半空中的后云舒,强撑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哈哈哈……怎么,不敢下来了?!”
后云舒手持土之魂,神色淡漠地俯瞰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怜悯:
“愚蠢!……我若如你这般蠢,又怎能站在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九幽寒风:
“地神,你难道忘了?”
“豢养魔物,便是与虎谋皮。”
“如今,你自投罗网,成了它们最鲜美的血食,这便是你的下场。”
“血食”二字,如惊雷在地神脑中炸响。
他猛然惊醒,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是啊!
这些只知吞噬与毁灭的魔物,何曾有过“主人”的概念?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不是神殿,而是餐盘!
而他,就是盘中的祭品!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再无半点犹豫,疯狂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想要挣脱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后云舒又怎会给他机会?
“晚了。”
土之魂法杖轻轻一挥,并无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厚重如山的土黄色光晕瞬间扩散。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将地神按回地面。
他的双脚刚离地不足三尺,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回,重重摔在焦土之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就在这一瞬,万魔窟彻底沸腾了。
黑影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带着最原始的饥渴与贪婪。
地神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便被无穷无尽的魔物彻底淹没。
撕咬声、咀嚼声、骨骼碎裂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在这片他自以为是的神殿中央,奏响了最后的终章。
半空中,后云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见证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山林死寂,连风都仿佛凝固了。
扶云程、獬昭明、貐无烬,以及那十八位在魔界声名显赫的长老,此刻却如一群被拔了獠牙的恶狼,颓然跌坐于地。
周遭的草木依旧青翠,却映得他们脸色愈发灰败。
每个人的身上,都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死寂。
那不是战斗后的疲惫,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无力与屈辱。
他们曾是搅动风云、令三界震颤的存在,如今却成了被遗忘在战场的看客。
“协助铲除妖魔……”
扶云程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声音沙哑,充满了自嘲。
“这简直成了魔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
“魔界圣使和十八长老,还有两大神兽,全都灵力尽失,如凡人般孱弱。”
“眼睁睁看着布云仙官,独自追击地神而去……”
那道决绝的背影,像一根最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我们却帮不上忙……连跟上去的能力都没有! ”
貐无烬一拳砸在身侧的岩石上,却只发出一声闷响,连一道白印都未曾留下。
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显悲凉。
此战若传回魔界,他们丢掉的,将不只是脸面,更是整个魔界千年积攒的威严。
清风吹拂,沙粒如轻烟般缕缕飞舞,而后云舒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
他立于土地之上,仿佛不是行走,而是从这片天地的基石中生长而出。
周身那股气息,非仙非圣,是初开天地时,第一捧尘土的清冷,与第一缕生发万物的温润。
他身着的仙袍,与其说是衣,不如说是行走的月光与流云。
那月白色的料子,触之并非丝绸,而是像抚摸着被露水浸湿的沃土,带着微凉的质感与生命的脉动。
随着他的呼吸,衣袂起伏,不是风吹,而是整个天界的云光都在向他朝拜。
领口与袖口的星辰暗纹,在云光下流转,细看之下,那并非星辰,而是山川河流的缩影,是大地脉络的具象。
银线勾勒的,是龙脊般连绵的山脉,是蛛网般交织的水系,低调中蕴藏着掌管一方世界的无上权柄。
同色的腰带束于腰间,束住的不仅是衣袍,更是他体内那股奔腾不息、厚德载物的地脉之力。
袍服之下,是他作为“人”的形貌,却又超越了凡俗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