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虽然有人说这是个大明星的名字，但她仍然不喜欢。可这是父母给的天命，是父母给的名字，由不得她挑三拣四。她一直很优秀，从上小学开始到大学毕业，生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小城镇，她必须跳出来证明自己。
来盾研五年了，邹纹仅用了五的就升任了市场部副经理，她没有时间谈恋爱，更不说嫁人生子，天生的好基因加上独特的气质让她一直有着卓尔不群的气质。
本次小盾构生产线招标项目中，市场部负责前期，从信息收集与评估到策略制定几乎是由她一手完成的，但在看到招标结果的时候邹纹还是大吃了一惊，这与她预计的结果不一样，不仅不一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为什么是澄海创屹？他们的具体情况我汇报过。”
拿着一叠文件，邹纹找到张经理。
两人眼神交汇中，尽管张经理试图把目光躲进厚厚的黑框眼镜中，但邹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张经理好像在看着电脑上的文件，但他的目光与鼠标滚轮拨动的速度完全不匹配。
“这是项目管理部门得出的结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把你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这种冷淡的态度让邹纹有点儿心寒，刚来公司的时候这个张经理对自己嘘寒问暖的，虽然什么用意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出来，但现在这种态度是连表面关系也不打算维持了。
有鬼……
邹纹抱着资料狐疑的回到自己的工位，她这个副经理不够级，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但她的工位相对区隔较明显，即使在大办公室里也凸显出地位。
“邹经理，姜总叫您过去。”一个小女员工怯生生地汇报道。
“叫我？只有我自己吗？”邹纹诧异。
“不，也叫了张经理，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邹纹放下资料，思索了片刻后又重新从文件柜里取出另一份资料，夹在硬本夹里，刚准备抬脚走，感觉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于是弯腰换下软底鞋，踩上了她不怎么在单位穿的高跟鞋。不一会儿，高跟鞋的踩踏声就在廊道里响起。
姜总的办公室弥漫着一股烟气，对这种明显违规的行为没人会说什么，姜金发没有坐在老板椅上，他站着，靠着窗似有心事的模样。张经理到的早一点，邹纹进来的时候他正垂立一边，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你们前期的调研资料是怎么做的？澄海创屹的问题究竟有没有对项目管理部讲清楚？”
姜总很生气，刚刚发布了中标公告，申诉材料就一片一片的递到上级主管部门，搞得领导亲自给他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张经理低眉顺眼，语气里不带任何个人腔调地说：“调研资料您过目过，我们也是按流程转给项目管理部的。”
“我过目过？一个小招标项目，需要我把所有竞标资料都过目一遍吗？如果要是那样……”
姜金发想要抬手，尽管他没抬起来，但话里的潜台词两人都听懂了，如果要是那样还要你们做什么？
姜总不是一个喜欢发脾气的人，能把他气成这样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姜总？我能确认一下资料吗？”邹纹开口说。
张经理从姜总看不到的位置递过来一记阴冷的眼神，那样子是在警告她不要多事。
邹纹看见了那个眼神，也读懂了眼神的意思，但她没有停下来，走到姜总办公桌前，看到了那份翻得散乱的调研报告。
是澄海创屹的调研报告没错，但……
“页数太薄了，这不是全本资料。”
“那是什么？”姜金发狐疑地望向邹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和煦。
“被抽掉了几页，负面部分没在上面。”
邹纹凭借女性敏锐的直觉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阴冷的凉气，如果她是一个弱女子，此时早已脊背发凉，但她仍然顽强地正视着姜总的目光。
“完整报告内容呢？”姜总的语气很不客气了，身居高位的他并不好糊弄，他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邹纹递过厚厚的黑本夹，姜总迟疑了一下，眼神仿佛不经意般掠过张经理的面容，然后接了过去仔细翻看。
“澄海创屹的履历虽厚，但中间明显进行过大的改组，从收购澄东省一家小型软件公司开始才正式步入工业软件行列的，其资料里所说的自主技术无从可查，唯一能查到的是一份网站的公开采访，哪怕是这段采访还是自说自话。”
当邹纹觉得有鬼的那一刻，她决定豁出去了，这有给张经理挖坑的嫌疑。不过正副经理之间本来就是面合神离，尤其是这两年他们之间的分歧更加明显了，不论从哪个角度，邹纹都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那这份报告是怎么回事？”
姜金发看着邹纹，凭他多年来的领导经验，已经能感觉到其中的问题了，他需要细节，需要证据。
“这份报告是我草拟的，交给张经理批阅后我就不知道了。”
“邹纹，你什么意思？”张经理终于忍不住了，矛头已经指向了他，更何况那天带澄海创屹去车间的人也是他，正常人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会把问题归结于他本人，而且他现在说这话的底气也不足……
姜总呼了一口浊气：“说下去。”
“就在评标结果出来之后，我找过张经理，他没有给我答复。”
姜金发终于把矛头对准了张经理，直呼他的名字：“张偃！给我个解释！”
“我不清楚，我只是按流程办事，项目组事后怎么定夺的与我们市场部没有关系，刚刚邹纹针对我的意思很明显，姜总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金发皱紧眉头，盾研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65年，哪怕由研究机构改组为公司也超过二十年了，历史长了问题也就多了，市场部正副级不对付这个格局怎么也得追溯到上个世纪末，相同的事情不只是市场部，别的部门也存在，平时倒还没事，可一遇到关键问题推诿扯皮的事情就没少发生。姜金发虽然是总经理，可面对这些个历史沿革后遗留的问题也无可奈何。双方各执一词，让他颇有种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感觉，偏偏他还不能把项目部负责人找过来对质，那样一来，项目部的人会说，资料就是市场部给的，我们也是根据市场部的调研得出的结论。
就在姜金发一筹莫展之际，门外来了两个人，因为身份特殊，秘书也没做阻拦，看见来人，姜金发挥了挥手示意下属先离开。
转身之际，张偃阴冷的瞪了一眼美女副经理，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后，他低沉着嗓音咬着牙说了三个字。
“你搞我！”
邹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故意重重地踩着高跟鞋昂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