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空气因飞红巾的激烈反应而凝滞。楚昭南看着她满是惊惶的脸,心中既感动又无奈。他柔声安抚,试图用一个折中的方案来平复她的恐惧:“雅儿,那这样,你听我说。我不去硬闯,只是偷偷去探一探多格多的军营虚实。如果……如果真有万无一失的机会,我就动手烧了他们的粮草;如果防守太严,没有任何机会,我保证,立刻就回来,绝不逞强。你看怎么样?”
他的语气放得极缓,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然而,飞红巾的眼中没有丝毫松动,她直直地望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固执:“你就非去不可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也是为了能让你们的族人早日安心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楚昭南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坚定而真诚,“我这点风险,和他们世代的安宁相比,不算什么。放心吧,我的武功你还不清楚吗?我不会有事的。”
他试图用自信和承诺来驱散她的担忧,但飞红巾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许久,她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那是一种被现实击垮的无力感。她知道,她拦不住他,就像拦不住风要去吹拂草原,拦不住鹰要去搏击长空。
“那好吧……”她终于妥协,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你一定要小心……我……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最后那句半是玩笑半是诅咒的话,让她自己先红了眼眶。
楚昭南心中一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郑重起誓:“放心,我一定会安全返回。我还要看着你为我穿上最红的嫁衣,还要与你白头到老,怎么舍得让你做寡妇。”
“你……几日后回来?”飞红巾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地传来,仿佛害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一周之内吧。探查清楚情况,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楚昭南抚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嗯。”
飞红巾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没有说话。她只是抱着楚昭南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仿佛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的温度、他的心跳、他的气息全部刻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无声的拥抱,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她内心的恐惧与不舍。
楚昭南感受到了她的依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豪情。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在安抚,也像在承诺。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她大概是哭累了,沉沉睡去。楚昭南低头看着她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头,眼中满是柔情与决意。
天色未明,晨曦的第一缕微光刚刚刺破毡房的缝隙。楚昭南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生怕惊扰了怀中熟睡的人儿。飞红巾的睡颜恬静而安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般的阴影,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正做着美梦。
他凝视了她许久,目光中满是眷恋与不舍。最终,他还是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轻柔的吻,像一片雪花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等我回来。”他在心中默念。
随后,他迅速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穿好衣服,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身影,便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掀开帐篷门帘,融入了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里。马匹早已备好,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没有回头,向着多格多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又过了半个时辰,当帐篷内的光线变得明亮时,飞红巾才迷迷糊糊地转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往身旁探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荡。
那份熟悉的温暖消失了。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失落感填满。他走了。真的走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她的眼眶一热,酸涩感涌上心头。
正当她失魂落魄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枕边的一个异样——那柄他视若生命的游龙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剑鞘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飞红巾的心猛地一沉,失落瞬间被更强烈的惊慌与担忧所取代。“傻瓜!大傻瓜!”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的兵器都不带?那可是你的性命!你赤手空拳,如果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无法想象,一个剑客,尤其是像楚昭南这样的顶尖剑客,离开了自己的剑,就如同雄鹰折断了翅膀。这份反常的举动,比任何千言万语都让她感到恐惧。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正是楚昭南的深思熟虑。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决战,而是刺杀与潜行。带上名动天下的游龙剑,目标太大,反而处处掣肘。他要的,是像一把无形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敌人的心脏。
当多格多那连绵不绝的军营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楚昭南勒住了马。他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布衣,脸上用泥土做了简单的伪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牧民。他弃马步行,借着地形掩护,如鬼魅般潜行至军营外围。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落单的清兵。那士兵正靠在栅栏边打盹,嘴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楚昭南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没有丝毫犹豫,他手臂如铁钳般环住士兵的脖子,猛地一拧,只听“咔哒”一声微响,那士兵的鼾声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楚昭南迅速将尸体拖入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三两下剥下那身带着汗臭味的铠甲和军服穿在自己身上。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用里面的药膏和颜料,迅速将自己的面容易容成那士兵的模样,连眉角的一颗小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草草埋在杂物下的浅土里,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他挺直腰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角落,混入了巡逻的队伍之中,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