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回 幽州城上抒感慨 深春夜时结珠胎
次日，艳阳高照，春风徐徐，时光大好。霍然驾车前来，李邦走下马车，亲扶卫照临进了车厢，白檀坐在车边，霍然继续驱车，来到一城墙阶梯处驻马。
一步卒头领快步上来，抱拳道：“请问是李三公子吗？”
李邦淡定道：“正是。”
那头领铿锵有力道：“将军已吩咐末将。三公子请上。”
李邦有礼道：“多谢。”
那头领肃穆道：“末将不敢。”
李邦扶着卫照临上到城墙上，白檀和霍然远远跟在后面。
东风从白山黑水吹来，寒意未尽。城墙周边毫无草木，尽显苍凉空远，只有隐杳群山露出青色和雪点。长城自西向东而去，它将衔海越山，用斑驳的身躯，坚决扞卫这片热血沃土，尽管也会被挖穿，被推倒，被掘破，但在人们心中永远是一座雄伟与不屈的丰碑，无关时间和空间。而连城道路盘根错节，如蜘蛛网般向远方蜿蜒而去，仿佛是无数思缕传向苍穹，令人入迷与心望。幽州，一座血肉铸就之城，仍将继续历经悲烈与辉煌。
在中原大地，没有一座城池比幽州城更加坚固宽厚了，也没有一座城池比幽州城更加战痕累累了，可见其重要性。它是中原王朝与北方胡族争夺的门户。
卫照临站立在宽阔的城墙上，侧脸望向李邦。今日李邦一支素白玉簪穿冠，玉带环腰，全身洁白，衣服边沿只缀精简纹饰，更显英明俊朗，干净利落；微风拂过他的衣袂与青丝，恍如谪仙人，傲然独立。
卫照临摆头回神，临风眺远，顾前思后，心绪千里，感慨万番，不禁脱口而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只有此境界，卫照临终于感悟陈子昂之心海，天赋悲灵词，人不可言出。
李邦闻后动颜，惊道：“闻天厉害呀，出口就惊天地泣鬼神。”
卫照临摆摆手，笑道：“李兄过奖了，这词不是我写的，我哪能写出这般空悲不世之作。”
李邦追问道：“那谁写的？为兄怎么曾未听闻？”
卫照临看着李邦穷词就理的样子，不禁失声笑道：“我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就觉得不同凡响，就记住了。”
李邦一听，玩味赞道：“原来如此，闻天真是博览群书，瀚卷无数，才能作出瑰丽诗词，为兄不及也。”
卫照临露出女儿羞，轻声道：“李兄不必自谦，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能一概而论，各自定位清楚就行。”
李邦哈哈笑道：“定位这个词闻天说得好。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现在就下城墙去，找一食肆，先解腹空可好？”
卫照临眼含柔情，笑道：“真合我意。”
于是四人下了城墙，驱车来到一胡人食肆。你还别说，胡饼加羊肉汤还真不错，大家都挺喜欢。
吃完后，李邦笑颜轻语道：“闻天，为兄在城内租了一院落，离此地不远，不知可否前去一观，也好休歇一番。”
卫照临一听，红云顿起，心跳加速，不自觉道：“行，就听李兄的。”
白檀是过来人，看到小姐满面桃花，就知好事将近。国公爷、王嬷嬷、华老等人都愁死了，身边的女子都成婚了，就剩下小姐了。
马车进入一小巷，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院门与院墙不显，进去才知另有乾坤，三进延伸，砖雕木刻，松柏花草，亭台楼阁，房屋众多，在这战乱之地，绝对算得上豪华。仆人倒是不多，只有四个，全是男的，个个看上去精明强干，清爽利落。
霍然给卫照临和白檀安排在后院相邻两间，清净安逸，让他们先休息，醒后可以在院内行走，晚饭时来叫她们。
晚饭时，霍然和白檀将酒菜安置在李邦就寝院落，与卧室相通的待客厅，然后死活不愿与他俩同席。
卫照临与李邦也没勉强，二人喝酒聊天，三杯过后，李邦看着卫照临，温颜正色道：“闻天，还记得五年前为兄伤好走出冀州月山客栈时说的那句话吗？”
卫照临也盯着李邦，霞面花容，怔怔道：“记得，'；闻天，等着我'；。我一直记得，一直在等着你。”
李邦在卫照临的眼球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样的清澈明亮，不带一丝杂质，神情款款道：“闻天，我心悦于你，心中只有你一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卫照临似入魔怔，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却毫无抵抗之力，呐呐道：“李邦，我心向于君。君是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在我心中，耳闻是声，目视成色，青松永驻，乐享无穷。”
二人举杯交腕，对首合卺，鸳鸯礼毕，水到渠成。李邦抱起卫照临，向那床第走去。此时卫照临身柔似水，瘫在李邦怀里，乖顺得像一只害羞的小懒猫。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窗外的月色多么皎洁，清辉轻洒人间，似乎怕打破夜晚的宁静与美好，温柔地拂过窗棂。树枝轻摆，似是母亲的手臂来回摇荡婴儿，哄其入睡。大地静谧，无声汲取融雪与精华，努力地为破壳种子供给养分，来年它也会长成参天大树，为路人遮蔽风雨。苍岭之雪溶化成无数条溪流，这是大山的血脉，最终汇集成河，拥抱大海。在春的季节，万灵正在寻找心头之好，繁衍生息，永不停歇。
清风徐徐，春月朗朗。花影灼灼，帘幕摇摇。炉香袅袅，滴露声声。夜阑窗静，红烛罗帐。
卫照临双手勾住李邦白玉般颈脖，躺在床上，云蒸霞蔚，满目春情，秀面桃花。
李邦解开她的胸襟，玉峰高耸，但不见抹胸，只见两圆罩，刺绣精妙，上镶两红心，不知所措问道：“你这……”
卫照临温柔看着李邦，娇笑道：“这叫胸罩，是我制图，让丫环绣制的。抹胸勒得紧，束缚得厉害，不利于女子身心发育，我就想出这么个东西。”等他看到自己的三角蕾丝内裤，还不羞死个人呐。
李邦闻言，笑意更浓，深情道：“夫人真是个妙人，为夫有福了。”说完，缓缓低首，向卫照临酥胸俯去。卫照临微闭双眼，双手搂住李邦更紧。一双璧人天成。有诗《春夜云雨》道是：
春月衔窗花照影，春撩云雨满帐红。
春风一度关山秀，春色春情笼春人。
景明春和，万物复兴，时光大好，但对卫照临和李邦二人来说，虽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情比金坚，但注定如这明媚春光，转瞬即逝，无法相留，只能隔山离水，两两相望，命就一段无法相守白头的孽缘。待来日，也许战场是他们俩最后的面望与死别。天道无常，世情不明。有诗《缘离人》道是：
若能淋雪同白头，何来落花随水流。
西风不解丹枫意，落日无关山河情。
花好月圆有时尽，长恨愁思无穷留。
同心不期相厮守，绝世独立是离人。
要到宵禁之时，白檀见小姐还未出来，便对霍然打了声招呼，随即赶往客栈，对斛律光五人说小姐这几日有事，晚上暂不回来了，请各位不必担忧，然后折身又回到院落。
正所谓：世间高悬同心结，情人不见巫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