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扎好伤口的杜老汉被重新抬上来时审讯已经开始。
两个小太监将他安置在合适的位置上,示意他不要激动,暂时禁声,等皇上让他开口时再开口。
杜老汉此时哪还有不听的,当即点头应下来。
此时刑部尚书正在陈述案情。
“皇上,此案案情并不复杂,经过我们的查证,其原委与杜老汉的状书并无差异,绝非诬告。另外杜姓女子的尸首因为无钱安葬,还被存放在义庄,我们带着仵作去查验了尸首,确定其死因为奸杀殴打,并通过走访找到了更多现场证人。”
说罢,一侧身,让身后跪着的几个人映入众人眼帘。
刑部尚书继续道:“如此人证物证俱全,根据大盛律法,奸杀女子者,应当处于宫刑。”
赵凛微微蹙眉。
刑部尚书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鉴于林卫等人护城军身份,乃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且军法民法同犯,数罪并罚,当处以弃市之刑。”
赵凛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而林卫等人却吓得瘫倒在地上。
弃市便是将人带到闹市中处死,还要暴尸街头,以儆效尤,这次他们是真的活到头了。
可没想到龙椅上的皇帝却轻飘飘的又加了一句,“朕觉得应当先宫刑再弃市,并贴出公示,无论是谁,今后凡奸杀女子或男子者皆按此处置。”
没收作案工具后再以命抵命,公允得很嘛。
朕果然是明君。
你看,这下方的众臣全都叹服的低头了。
只有刑部尚书一脸赞同道:“是,皇上。”
原本以为案子审到这里,也该停止了,可没想到软榻上的杜老汉却指着殿上一人,挣扎着要下跪。
“皇上,皇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那就是福禄茶馆的掌柜的。”
两个小太监着急的想要阻拦杜老汉。
“不是说了吗?皇上没喊你,不能随意开口。”
杜老汉伸着被固定过的手臂无助道:“求求两位公公,老汉若是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机会了。”
赵凛一摆手,两位小太监立即退下。
“老人家,不用害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便是。”
老汉感恩不已,但抬眸盯向掌柜的时,眼神却无比恨毒。
“皇上,当日就是他主动请我们祖孙去的,说我说书说得好,只管说客人们爱听的,哄得客人高兴了,他还会另给钱。可是等护城军进来找麻烦的时候,他却全都推到了我们祖孙身上,任凭护城军对我们祖孙勒索折辱。”
掌柜的早就被‘先阉后杀’给吓破胆子了,此刻哪里敢认。
“胡说八道,我是让你说客人爱听的,可没让你专挑什么霍相王朔争皇上,王朔败走让权,后妃娘娘趁机当将军的故事。”
龙椅上的赵凛口中的奶茶这次是真喷出来了几滴。
好在李传信已经回来了,及时拿出锦帕,帮他擦干净了。
赵凛抬手,“有瓜吗?这时候不能少。”
李传信无语,什么瓜?您的荒唐事都被人传成话本子了,还惦记着吃呢。
不过虽然他不介意民间传自己的八卦,但若因此害了人性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凛沉了脸色,“林卫等人何在?”
这次是季星榕和蓝泽侧身,露出了身后的护城军数人。
林卫颤抖的跪在地上,“皇上,小的便是林卫。”
赵凛打量了他一眼,“哦,真是令朕如雷贯耳,不过朕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不满朕宠幸霍相,还是不满娴妃做将军啊?”
宠幸霍相?
这是能在朝堂上公开说的吗?
众大臣纷纷看向霍青,不见羞愤,反倒是一脸骄傲。
无耻。
没想到满门忠烈的霍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奸佞之臣!
地上跪着的林卫很清楚,此刻恐怕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才行。
况且......
林卫不敢抬头,因为最前方林太傅的视线实在太有压迫感。
他明白,若是当真因为自己让林家蒙羞了,那他们一家就都完了。
“皇上,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只是博戏输了,欠了许多银子。小的债主正是沈家偏房的公子,出身高,在小火长里说一不二,他逼着小的还钱,小的没办法才去商铺收银子的。”
最前方的林太傅满意的勾起一个笑,眼神若有似无的瞄向一旁的沈韫。
很好。
当一件事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时,那就想办法闹大,扯上更多的人。
只要这雪球滚到朝堂无法承受时,皇上自然就会把它彻底压下去。
那时候就是贱民诬告,当初极刑了。
他期待着此刻的沈韫能够说些什么,将这把火再烧的旺一些。
然而沈韫却只是拱手道:“皇上,沈家人口众多,偏房远亲更是不计其数,林卫所说之人,臣并不认识,但无论是谁,都是大盛的子民,都需尊大盛的律法,一旦查清,臣绝不姑息。”
林太傅无奈,这沈家小子莫不是有病?
他们世家子弟不拧成一股绳对抗皇权,难道等着皇帝羽翼丰满后,将他们一家接一家的杀干净吗?
龙椅上的赵凛满意点头,但是却看向季星榕道:“博戏?”
季星榕道:“回皇上,臣带人去往军营时,岗哨处无人值守,演武场无人训练,士兵们全都挤在营房中赌博喝酒。”
“军中早有严令,不可赌博,不可酗酒,不可宿于倡家(逛青楼),严禁欺凌百姓,杜绝结党营私,严防泄露机密。”
“林卫等人明知故犯,臣恳请,在行刑之前,先把该打的军杖打了。”
林卫脸色苍白,怎么争辩了半天,反而还要多挨打,军规有言,赌博者杖八十,酗酒者杖三十,这要是打完棍子,再宫刑,再暴尸于闹市,那真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林卫绞尽脑汁道:“皇上,是季统领误会了,今日是,是,护城军休沐,所以,所以我们才放松一下的,对不对,副统领,对不对?”
他仿若抓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抱住身旁林念骐的腿,抬起的眸光中是对活下去的无限渴求,就如当初濒临死亡的少女一样。
季星榕再落一子,“皇上,林副统领曾言,他愿意为自己的兵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