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向安是为此事。
其实在他未归之前，段昊初也曾盘算过，若会试久不恢复，该如何谋生。
先前跟着林向安，赚钱似乎轻而易举。
可真到自己独自赚钱，才发现并非易事。
在地方上，举人身份稀罕，往往备受尊崇。
可在这京城，却是满街皆是举人。
大家想的路子几乎相同。
要么去官宦、富商府上担任塾师，要么做幕僚，帮忙起草文书，从而获得一份安稳收入，以维持高昂的京城开销。
虽说这次家里托林向安带来的行李里，也有些银钱，但若只是坐吃山空，总归心里不踏实。
如今林向安主动开口相邀，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桩稳妥而合宜的机会。
“向安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疼惜弟妹。”
段昊初笑着谦道：“我虽才疏学浅，但既得你如此信任，自当应下，定会尽心而为。”
林向安见他答应，心中一桩大事顿时落定，立刻笑着拱手道：
“子宴兄愿意，我便放心了。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将弟妹托付与你，我心中自无挂虑。”
段昊初爽朗一笑，神色也随之轻松下来：“好，那便如此定下。至于何时开课、学规学课，你我再细细商量。”
两人于是详谈细节。
正说到一半，却听门外传报，赵泽到了。
段昊初知二人另有要事，便未多留，只与林向安约好翌日便来府中开讲。
送走段昊初后，林向安这才与赵泽坐下，开始商谈正事。
两人仔细推敲了一整个下午，方才筛定了重点人员。
不过在真正行动之前，林向安决定先走一趟宁国公府。
一方面这是尊师重道的礼仪，另一方私塾定下了，但礼仪方面，仍缺一位得力教养嬷嬷。
林向安的想法是，社交礼仪得懂，平日可以随意，但必要时得会。
之类教养嬷嬷，与其自己盲目寻找，不如拜托李姨替他荐人，更为稳妥。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给赵家准备的礼品，比较多和贵重，这一次不仅是送给师傅赵康平，还得送给宁国公赵成梁。
*
这一次，并没有宁国公府的马车来接。
林向安只带了林桥、林嘉月、王和忠三人，乘坐一辆普通马车。
由鸣涧带路，一路驶向内城。
进城时，凭着他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守城兵丁也没有刁难。
进出顺利很多。
昨日他从赵泽口中得知：赵康平已由昌平千总，升任昌平守备。
因职务所需，他比往常更多留在城中。
既要在官署处置军务、接见属官，也要定期外出巡视军营、防区、烽火台与关隘。
大约是赵泽事先打了招呼，这一日赵康平恰在家中。
至于宁国公赵成梁，林向安则托鸣涧将厚礼松了过去，全是湖州特产。
面子功夫到了，人见不见便不必强求。
李宝珠与赵康平夫妻二人，见到林嘉月、王和忠，心中大为喜爱，当即赏了不少好东西。
算起来，林向安带去的礼物，几乎被原封不动地补了回来，甚至还多得几分。
闲谈中，林向安顺势提起教养嬷嬷的事。
李宝珠听罢，颇为感兴趣，细细与他分析起来。
“京里最好的嬷嬷，自然是那些年纪到了，被恩准出宫的女官，或者曾在王府里伺候过的得力嬷嬷。”
“她们见过大世面，熟悉最高规格的礼仪，规矩严谨，也最拿得出手。”
“其次，也可以从交好的世家里寻。一般是已没落或外放的官宦人家，曾伺候过老夫人、太太的心腹嬷嬷，这类人既知根知底，人品忠诚，也让人放心。”
林向安听罢，连连点头，略一沉吟，才笑着补充道：
“李姨，这方面终究是您更熟悉，由您来把关，我自然放心。
只是人选上，我倒不强求什么最体面、最有名望的嬷嬷。
我所求，不过是让嘉月与阿忠懂些礼仪，长些见识，
并非要他们事事要做好。”
李宝珠微微一怔，神色间带出几分讶异。
“你这想法可与旁人不同。”
一般人挑选嬷嬷，无不是求个体面，说出去也好听，但林向安却一反常理。
林向安坦然一笑，语气平和却透着分寸：
“规矩礼仪，只要不出大错就行；
我更看重的，是嬷嬷能否教些务实的事。
背景清白即可，不必出身显赫。
最怕的是那种刻薄古板、唯唯诺诺的人。
比如内宅的管持、人情的应对，这些更要紧。
若还能懂些医理养护，那就更好了。”
李宝珠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但对林向安的想法，明显支持。
寻常人教育女子看重名声礼仪，但真正到了内宅。
没有能力，做得再好，他人都会挑刺。
“嘉月终究是要嫁人的。不管将来入的是何等人家，
我只希望她有本事调和内外，而不是自己受委屈。
当然，我并不想她嫁入高门大户，或者规矩森严、处处受限的人家。
能给她几分自在、宽和的日子，才是我的心愿。”
这番话说完，屋内静默片刻。
此时林嘉月正低头与王和忠在一起玩玩具，是赵泽拿来给他俩玩的。
二人玩的很专注，并没有注意林向安说的话。
李宝珠凝视着林向安，眼神颇为复杂。
她听得出，这是真心实意为林嘉月设想。
半晌后，淡淡地看了一眼林嘉月，她才轻声笑道：“难为你这做哥哥的，能替她想得如此周全。”
世上有多少兄长，能舍得把亲妹子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培养？
大多不过是算计一桩婚事，换取家族的利益罢了。
而林向安不仅要妹妹读书识理，还想着让她学会持家应世、懂礼有度。
这份心思，既细腻又真诚。
李宝珠不由暗暗点头，有如此兄长护着，林嘉月将来不论嫁入谁家，都自有一份底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放心，定会给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中午在赵家吃过饭后，赵康平便笑着招呼林向安同去书房。
赵泽见状，则领着林桥、林嘉月和王和忠去了自家院里。
他这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两孩子好奇，闹成一片。
书房之内，静谧清雅，赵康平和林向安相对而坐。
赵康平神情温和：
“我听泽儿说了些你回乡后的经历，倒是干得不错。如今你回了京城，接下来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