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德拱手答道:“回禀陛下,臣驯养的那两只巨雕,皆身长八尺,翼展丈余,确实能载人翱翔。”
赵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好奇。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这等奇禽异兽,即便朕也闻所未闻,你能否将它们带到宫中,让朕好好瞧瞧?”
“自然可以,臣这就召它们过来,供陛下观赏。”
高世德并不担心赵佶看得入眼之后会找他索要,因为即便给他,他也留不住。
如今,赵佶身边的新晋宠臣中,王黼排第一,蔡攸排第二,李邦彦排第三。
李邦彦原是蔡京派系的成员。年初时,蔡京被罢相,王黼便趁机拉拢蔡京的多个旧部,其中就有李邦彦。
在王黼的推举下,他得以升为翰林院承旨。
王黼没想到的是,李邦彦倒是个会玩的,蹴鞠、做词、唱曲,他样样精通。
而且蔡攸那种男扮女装的耍宝表演,他也学得十分到位。
延福宫内,时常能见到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搔首弄姿。
那场面简直辣眼睛,可赵佶每每都能捧腹大笑。
李邦彦在争宠上,俨然有与王、蔡二人分庭抗礼的态势。
王黼本想收一个爪牙,可李邦彦翅膀硬了,只同意做他的政治同盟,使他郁闷不已。
如今,王黼见高世德也有得宠的趋势,自然要极力阻拦了。
以他对赵佶的了解,高世德凭借这般外貌和口才,必定会成为他的劲敌。
他忙快步出列,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陛下,臣以为不妥,这等猛禽必定野性难驯,臣担心两只畜生会惊扰到圣驾。”
高世德眼角一挑,心中暗骂,‘你个狗日的,你说畜生时,看爷爷做甚?’
耿南仲如今已被王黼提拔成了中书侍郎,成了王黼的亲信。
他开口道:“王相所言极是!上个月,苏州进贡的白鹤尚且啄伤了两名内侍,何况这等猛禽?陛下乃万金之躯,还望三思……”
宋昭原是右司谏,他被王黼提拔成了四品谏议大夫,他也出班道:
“陛下,这等山林猛禽,性情暴躁,万一在宫中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还请陛下三思。”
兵部侍郎张劝,早已盯上了胡来父亲的尚书之位,而王黼已经在私下给过他承诺,他也出班附和……
群臣纷纷劝阻,赵佶面露犹豫,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轻敲着。
高俅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佯装怒斥:“世德,陛下龙体贵重,你可有十足把握?不然,你百死难赎。”
高世德猴精猴精的,他怎会看不出王黼那点小九九?
其实若不是高俅,他都懒得巴结赵佶,因为背靠俅哥,他真不需要努力。
再说,和娇妻美妾们探讨人生不香吗?把时间花在拍赵佶马屁上,纯属浪费生命,而且时不时还得磕一个。
之前因为李师师,王黼想用赵佶阴他,他还记着呢!
“爹爹,追星、赶月经孩儿驯养多时,绝对忠诚可靠,孩儿可拿项上人头担保。”
童贯不疾不徐道:“高太尉过虑了,宫廷内有禁军层层护卫,莫说两只扁毛畜生,便是千军万马也伤不到陛下分毫。”
说着,他瞥了王黼一眼,“莫非王相觉得陛下的禁军都是摆设?”
王黼面色一僵,正要反驳,赵佶开口道:“童卿所言极是!高世德,你去将那两只巨雕带来吧,朕今日定要开开眼界!”
高世德微微一笑,“好,还请陛下稍等。”
说完,他拱手告退,一名小太监赶忙跟上,因为出入宫城需要查验身份。
正当百官以为要退朝时,高世德只是走到大殿门口,吹了一个口哨,随后又返回了大殿。
小太监一脸懵逼地跟着回来,众大臣也一阵大眼瞪小眼。
——这就叫来了?
王黼见状,冷笑道:“高衙内,你这口哨虽吹得响亮,但能传多远?那巨雕真能闻声而来?莫不是你在故弄玄虚?”
高世德笑道:“王相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赵佶显出极大的兴趣,因为太尉府距离皇城有五六里,哨声肯定传不了那么远。
他本来也想询问的,现在王黼替他问了,那他看戏就好,他毕竟是皇帝,举止一定要保持沉稳。
王黼出于妒忌心理,便随口挤兑了一句,没想到话还没落地,就被架了起来。
他看着高世德的笑脸,微微眯眼。
他觉得对方敢在御前这么笃定,必有所恃,不然那不成欺君了?
所以,打赌必输!
只是若不应赌,反而显得他怯懦了,而且他说的风凉话不成放屁了?一种自己打脸的感觉油然而生。
王大人财大气粗,他倒不在乎输点银子,‘十万两二十万两老子不在乎,全当喂狗了。’
以上思考仅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故作淡然道:“你想赌多少?”
高世德上下打量王黼,王黼心中发毛,‘这小王八蛋该不会是想赌我身上的一个零件吧?直娘贼,你看我的腰胯干嘛?’
王黼家中珍宝无数,因为应奉局搜刮的宝物被他截流了八成,但他身上最值钱的,莫过于他腰间那一块玉佩。
玉佩由赵佶亲自画样定型,之后又被他戴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没达到信物的级别,却也相差不远了。
信物需要画图造册,下发到各个部门备案,可这块玉,上朝的大臣都见过。
以前,王黼腰间总挂着好几块玉佩,但得到这块玉之后,他便把别的都解了,以此突出醒目的视觉效果。
他恨不得用胯顶着玉佩走路,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这不是一般的御赐,这代表皇帝的宠信,毕竟,别人看到他戴着赵佶常戴的玉佩会怎么想?
而高世德从高俅口中听说过这块玉,因为俅哥也想用胯顶着玉佩走路,最终却没得手,免不了有些碎碎念。
‘老高,这枚玉佩,我替你弄到手,嘿嘿……’
高世德目光灼灼,“王相这枚玉佩当真不凡!青透如凝秋水,温润如含萤光,鹤羽纤毫毕现,似有灵动之气萦绕其间。
佩于身,风雅自生,尽显君子之风,正与我的气质相符,不如就用它做彩头吧?”
王黼闻言,立即挺直腰板,傲然道:“高衙内,你好大的胆子!此乃陛下亲赐之物,你也敢拿来作赌?”
说着,他转向赵佶:“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高世德瞪大了眼睛,“这……我,我不知道啊?”
他诚惶诚恐地望向赵佶,这一刻,他似乎忘了不能直视陛下,也忘了下跪求饶,一副急于解释的模样。
“陛下,我不知道那是您的御赐之物,我只是觉得那块玉佩着实不凡,一时见猎心喜,这才冒犯了陛下。”
高俅“噗嗵”一声跪了,“陛下,槛儿他……”
赵佶摆手打断,“高卿起来吧,不知者无罪,闻之者足戒。”
他非但不怒,反而笑着问向高世德:“你就那么喜欢那块玉?你倒是说说它有何不凡?”
赵佶觉得,自己的作品被人欣赏,说明作品本身足够优秀,特别是高世德明显不知道那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高影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演技好而已。
他清了清嗓子,“陛下,臣观此玉材质乃是上等和田青,质地细腻温润,光泽柔和,本就极为难得。
那双鹤造型更是精妙,一鹤引颈长鸣,一鹤回首顾盼,动静相宜,而云纹层层叠叠,仿佛能随风流动。
完美地将鹤的孤高与云的逍遥融于一玉,让人一望之下,便觉格调高雅,超凡出尘……”
赵佶听高世德说得头头是道,龙颜大悦,他每年赏赐出来的东西不知凡几,对他来说,一件小赏赐而已,给谁都一样。
他摆了摆手,“这样吧,王卿,这次朕特许你可以用这枚‘青霄引’为彩头。”
王黼闻言却急了,他觉得这玉佩要保不住了,“陛下——!”
蔡京笑着补刀:“王相素来豪爽,区区一赌,何须踌躇?况且陛下已经允了,你怎尽显妇人之态?”
王黼想吐血,他富可敌国,别说一块玉,就是一百块他也不在乎,可这一块不能简单地用价值来衡量啊?
王黼心道:‘待会儿,我就说他的彩头与我的玉佩价值不对等,推辞了便是。’
“那你要用什么做彩头?”
高世德一阵犹豫,“陛下,要不还是算了吧,臣虽然很喜欢那块玉,但家父常教导臣,御赐之物承载天恩,见之如见君颜,岂可轻易亵渎……”
赵佶欣慰地摆了摆手,“无妨,朕知道你一片赤诚,此次不过是兴致所至,朕不会怪罪。”
高世德一副很惭愧的模样,深深一礼,“谢陛下,既然王相的是御赐之物,那臣也不会让他吃亏。臣斗胆用您御赐的‘秋水’宝刀为彩头,请陛下恩准。”
“嗯,朕准了。”
王黼面色铁青,差点没哭晕过去,‘你不该问我同不同意你用什么做彩头吗?你问陛下干啥呀?
直娘贼,你那破刀陛下佩戴过没有?你怎么有脸和我比的?’
赵佶已经同意了,他还能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