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气得眼前发黑:
“好蠢的东西!还嫌本王的事情不够多是不是?!真把官府扯进来,像这等事,未必能奈何他不说,本王倒先要焦头烂额了!
查!继续给本王严查!定要将这幕后生事之人揪出来,本王要叫他知道厉害!”
还有方才楼里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本王就觉得颇为可疑,尤其是那监生,既受皇恩,却不思精进学问,报效朝廷,反倒与商贾贱流来往,还敢恶意揣测!叫人细细盘问!”
长史忙不迭地的答应下来,又听水溶咬牙低声道:
“叫那薛蟠再吃些苦头,只要不死就是了...流言汹汹,那些东西不能再留在后园里了,今晚运出去,此事不能再用府中人手来办,定要稳妥,你要亲自盯着!眼下这时候,绝不能被人抓住一点把柄!”
长史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躬着腰低低的答应一声。
当晚夜里子时左右,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街面上除了巡夜的巡捕兵丁和几个打更人,本该再无旁人,却再一处暗巷子中,聚着几个人手,一旁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骡车,上头放在两个破布袋。领头的汉子道:
“府里老爷最近读书,说要勤俭,偏偏太太又好用些海货,才买的多了,倒坏了不少,也不敢叫老爷知道,只好叫你们偷偷运出去扔了。”
倪二皱着眉头,嗅闻着那袋中传出的一股甜腻腥腐之气,直觉有些犯呕,心里并不大情愿接这趟活。
早前他在南城混饭吃的时候,本就不曾做这暗地里行当,多的给人助拳收债,或是拿些看场子的银子,喝起酒时,也自诩为一条好汉。
但眼下既然南城的饭碗叫人给砸了,他如今吃的是别人家的饭,自然也硬气不起来,只得闷声道:
“知道了,就这点小事,还专门叫老子大半夜的跑一趟。”
那对面的汉子见他不当回事,也不多说,只是叮嘱道:
“倪二,你可记得别闹出什么动静来,这虽是个好活计,银子不少给你,可若是叫人抓着,让老爷知道了,害的太太挨了责骂,那时我可找你麻烦。”
倪二不屑道:
“我倪二办事,从没出过岔子的!要真坏了事,不单银子退你,你就是要打要骂,我也认了这理!”
对面那人便笑了两声,吹捧两句,摆了摆手,示意倪二等人将骡车接过去,便出了巷子,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倪二等人套好骡车,也不往大街上去,只在巷子里头转,渐渐往城门口那边去。
待倪二一行走远了些,不远处一道街角,方才又转出两个人来:
一人正是方才与倪二交割之人,另一人,借着月光瞧见半张侧脸,可不就是北静王府的长史,两人都换了一身黑衣,躲在角落里半点不惹眼,便听那汉子小声道:
“大人放心,如今这‘货’,到了这些人手里,便已经稳妥了,这三合帮上头有锦衣军的路子,就是有人发现什么不妥,只怕也不敢去查。”
那长史仍旧皱着眉头,不满道:
“只怕还是太惹眼了些。”
汉子连忙告罪几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原本这些活计,也只有南城才有人做,如今那靖远伯管着南城,规矩可比以前严格的多,好多兄弟的路子都断了,也只这三合帮,借着锦衣军的势,才能办得了这事情,也实在没的挑了。”
那长史闻言,恨恨的哼了一声,这才点点头,一甩手走了。
倪二等人行了半晌,身边跟着一道出来“刨活”的年轻人闻着那气味,小声埋怨道:
“嚯,这股子怪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太太,这般爱食海货,那玩意没多少肉不说,还贵的要命,真不会过日子,我要是那老爷,我也骂她!”
另几人便低低的嗤笑道:
“二狗子,就你?还想当老爷?我看还是下辈子吧,老老实实的把这趟的赏钱拿了,咱们也好一块,给你那个半掩门的相好添些胭脂,要不然,怕是脸上的褶子都遮不住了!”
旋即夜色里便传来几声低声的叫骂,倪二走在前头,因他有一把子力气,平日里又要讲个仗义,吃酒喝肉,他也常抢着结账,虽投了“新主”,倒也已经混成了个领头的。
本懒得去管,不料后头几人光顾着玩笑,轮子撞了墙角,手底下一时没扶稳,骡车一歪,车上两个布袋便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啪叽”一声,那股难闻的味道便更浓郁了些。
倪二见出了岔子,扭头走回来,嘴里低声骂了两句,随手将骡车扶正,又搭着手将布袋往骡车上丢。
不料布袋一入手,那股子触感却奇怪的很,并不像什么海货,他常与人动手,只觉隐隐有些熟悉,尚且未敢乱想,然而那布袋方才砸在地上,侧边竟裂了个口中,里头倒正伸出个东西来,戳在他腰上。
倪二借着月光,低头瞧了一眼,眼里猛的瞪大,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分明是一只手!
趁着其余几人没有发现,倪二胡乱将伸出来手又塞进去,又将那道裂缝抓了抓,压在底下,勉强在小弟们面前保持镇定,斥骂道:
“活还没干完,先想起娘们来!再不看着路,把车撞坏了,叫你们扛着走!”
几人方才出了一回岔子,又见倪二发了火,赶忙都安静下来,一路没敢再说什么话,摸黑窜到城墙底下一处水道。
等塞给守城的卒子几两银子,那卒子便打开一处平日里早晚倒夜香的小门,叫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骡车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