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这个遭瘟的!这下把老娘也给害了哇!”
傅试被人拿走,眼下案子还未审,傅秋芳和傅试之妻一时倒还未受牵连,但虽是如此,对于这两人而言,也无异于是天塌下来的处境了。
两人被丫鬟搀扶回屋子里,傅试之妻抹着眼泪哭嚎不休,傅秋芳也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暂且劝道:
“嫂子先别哭了,说不定...说不定兄长也并无什么大事...光哭也没用,咱们还是要赶紧想想办法才好啊!”
傅试之妻一抹脸,哽咽着道:
“事到如今,还能想什么办法...有办法了!有办法了!秋芳!就只有你能救你哥哥了!你也救一救我!救一救我!”
傅试之妻一把伸出手来,将秋芳紧紧拉住:
“你嫁了吧!你嫁了好不好?你哥哥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喝的,还让你读书识字,他出了事你不能不管呐!”
秋芳险些一头仰倒,强忍着眼泪,恨恨的说道:
“嫂子莫非糊涂了不成?你见着那官儿一身蓝袍,我就是嫁了那主事,又能有多大用处?”
“那...那怎么办?你哥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平日里光会嘴上说,又没什么本事,更不能算个硬骨头,今儿抓了去,挨了两顿打,保管问他什么他就招什么。
这些事我都是听我爹爹说过的,要是人家有害他的心思,这...这指不定他就出不来了啊!”
秋芳听着这话,心里头也慌的厉害,昨儿她心里还怨恨兄长要拿自己去谋私利,眼下傅试真出了事,她便又只记得兄长待自己的好了,再支撑不住,也跌坐下来,泪流满面: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我平日里总说,咱们家不知祖上积了几代的福气,今世才叫哥哥得了这个官身,不知已胜过寻常百姓多少,不必奢求有多少富贵,只盼着哥哥本分为官,便是福气,你们为何不听呢?”
“眼下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要不是你哥哥挣了些银子,单靠那点俸禄,咱们上哪儿买下这套大宅?你又哪里来的丫鬟服侍?哪里来的银子给你请西席,叫你读书认字?”
秋芳遭嫂子抢白一阵,张口结舌,也无言以对,姑嫂两相坐垂泪片刻,某一时刻,秋芳忽然站起身来:
“嫂子教训的是,眼下再说这些已是无用,还是要先想办法救哥哥出来要紧,我尝听哥哥说,与荣国府那位贾政老爷走的亲近,又说那是个宽厚的长者,如今哥哥出了事,何不去求一求他?”
傅试之妻也赶紧起身:
“对对对,昨儿你哥哥才去过的,说是已在那位政老爷跟前得了话,如今正该去求他,还是你聪明!”
秋芳松了口气,也喜道:
“原来哥哥已做了打算,如此甚好,就请嫂子备下礼物,咱们这便过去拜会,虽说冒昧了些,也顾不得了,不拘人家有多少要求,咱们只管先应下,只待救哥哥出来要紧。”
傅试之妻微微一滞,有些犹豫道:
“不如秋芳自去,我在家里等着消息,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信儿来。”
秋芳微微皱眉,叫她一个未婚的女子,孤身上门去求助,若在平日里,自然是大大的不妥,但眼下也顾不得了,不去多想,便点头道:
“如此也好,那我这便先去,就拜托嫂子看守家门。”
傅试之妻赶忙应了两声,又从库里挑了几件名贵的字画,让秋芳带着,叫了一驾马车,便往荣国府来。
贾政正在家中赏雨观景,与清客谈经论道,虽是外面京察闹的热闹,贾政自己倒并不担心什么,一则他家境富贵,自身为官清廉,并不受人贿赂,二则其实他那清水衙门,便是想收,也没什么贿赂给他。
故而眼下贾政倒真有些“坐观风云”的闲适,听得下人来报,说是傅试之妹前来拜访,明说了是要见他,倒吃了一惊,虽觉这不合礼数,但毕竟傅试是自己的门生,也不好推拒,便招人进了书斋相见。
傅秋芳一见贾政,送上古玩字画,当即拜倒磕头道:
“尝听哥哥说起,大人是德行高贵的长者,我哥哥如今出了事,求大人好歹救他一救!”
贾政连忙细问其中内情,秋芳未敢隐瞒,一一说出,贾政此时方知傅试竟已被人拿走,叹息道:
“何意你哥哥竟这般糊涂,如何偏执于这等身外之物?岂不有负圣人教诲?”
秋芳不敢顶撞,只默默饮泣,贾政叹过便罢,人还是要救,将秋芳唤起,安抚道:
“你且先回家去,待我修书一封,给如今的右俭都御史贾化,此人乃我族亲,眼下又正理着这京察一事,见我书信,自然会行此方便,料你哥哥脱罪不难。”
秋芳大为惊喜,连连谢道:
“若我哥哥真能得救,待他回来,定好好谢过大人,大人厚恩,实不知该如何回报?”
贾政倒还宽厚,并非落井下石的性子,没有再提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摆摆手,秋芳得了喜讯,也不敢耽搁了贾政的功夫,便告退出去。
方出了西府,余光又瞄到一旁另一座巍峨壮丽,不下荣国府的府邸,秋芳自然知道这是何人府宅,她也是私下打听过的。
脚下立在原处,半晌未动,似有些犹豫,过了两刻钟,方才猛猛的吸了口气,一转身子,又往东府这边来,立在台阶下。
祥子还在门房里烤火,陡然见着一个姑娘立在门口,衣着也不似普通人家,不敢怠慢,赶忙迎出来,他认得傅试,却不认得傅秋芳,拱手问道:
“不知姑娘贵姓?来此是有何事?”
秋芳稍一犹豫,紧了紧手中伞柄,心中一阵迟疑:
‘他可知道了我哥哥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见我寻上门来,万一起了厌弃之心,以我为那等攀附之人,倘若避而不见......’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救哥哥的性命要紧,秋芳上前一步,盈盈一礼,屈身问道:
“不知靖远伯爷可在府中,烦请通禀一声,就说傅氏女有事,前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