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益清的痛下杀手不仅让房里的贺兰和蒋梅忘记反应,门外正在阻止秦家明从贾五尸体上摸刀的二驴子也同时怔住,好一会儿二驴子才一拍大腿,哀哀说道:“冤家,你怎么动手了?!”
一句话将室内几个人的魂同时喊了回来。
谢益清手一松,U型锁当啷一声落地,他快步来到贺兰身旁,伸出双手想要去扶贺兰,谁知一碰到贺兰的右手她当时就是一声痛呼,吓得谢益清双手撒开,连声询问道:“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
贺兰松开对蒋梅的钳制,坐在地上看一看谢益清,再看一看不远处毫无声息的何富顺,忽然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扯着谢益清的大衣领子喊道:“你怎么能动手呢?啊?你动手你让我怎么办啊?!”
飞奔进来的二驴子刚想捡起地上的U型锁,闻言立马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他刚刚救了你一命,你现在还能张嘴说话?!”
贺兰当场吼回去:“他不是人质,杀人不算正当防卫,要负法律责任的!”
谢益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所以呢?如果杀人的是你,就可以不负责任了?”
贺兰:“对。”
谢益清忽然笑了笑,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说道:“傻瓜,见义勇为也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是……是吗?”贺兰傻傻问道。
谢益清将她和蒋梅扶起来,说道:“我说是就一定是。”
贺兰还有些惊魂未定,蒋梅却已经生龙活虎,她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拾起纱剪要去何富顺身上补刀。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蒋梅此刻爆发力惊人,二驴子和秦家明两个人勉强将她拦住,又用尽力气才将她拖进东屋。
贺兰托着疼痛难忍的右腕站在原地想了想,问道:“他死透了吗?”
谢益清回头观察一下,“应该是,流了很多血出来。”
“嗯,那么接下来应该报警,你带手机了吗?”贺兰说完又强调一遍,“一定要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电话,还要说明你是逼不得已才杀人的。”
谢益清摸了摸大衣口袋,“应该掉在会客厅了,我去取。”
话音未落,贺兰忽然双眼圆睁,双手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大喊一声:“闪开!”
瑞士军刀的刀刃划开夜风,鬼魅一般倏忽而至。
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拉得极慢,慢到谢益清能够清晰看到大衣的肩膀部位被刀刃划开口子,慢到他眼睁睁看着贺兰用受伤的右手去抢何富顺手里的刀。
那一刻谢益清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身体代替他的大脑做出了准确的第一反应,他反身将何富顺直接扑倒在地。
即便谢益清比何富顺小了十来岁,但他的身体素质却远远不如常年干农活的何富顺。何富顺被扑倒后并没有试图挣扎,反而顺势用左手抓住谢益清的双腕,右手扬起军刀便要刺向他的胸口。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在贺兰飞扑向前替谢益清挡刀时,有个人比他快了一步。
瑞士军刀从正面刺进二驴子的前胸。刀没有开血槽,刺进皮肉里容易,拔出来时却因为负压吸附的缘故被肉体牢牢锁定。
贺兰趁何富顺拔刀的间隙,捡起蒋梅掉落在地上的纱剪,毫不犹豫的在死而复生的何富顺脖子上用力刺了下去。
她瞄准的是颈部大动脉,一剪下去动脉血当场喷涌而出,何富顺立刻像一只被电到的蛤蟆一样,双手捂着颈部做垂死挣扎。
谢益清趁机将他一脚踢开,秦家明上前拖起二驴子迅速远离,而蒋梅则终于如愿以偿“补”上了最后一刀。
乱了,全乱了,贺兰心想,什么正当防卫、见义勇为,恐怕都没用了。
她用力从蒋梅手里抢过血淋淋的纱剪,又擦又摸,争取将纱剪上面蒋梅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而后将自己的指纹牢牢印上去。
接着又对秦家明说道:“去西厢房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不知道是不是刀刃伤到了肺部,二驴子喘气时像一架漏风的破风箱一样,他的头枕在谢益清的腿上,还有心情跟谢益清开玩笑:“说了不让你冲动,看吧,把我连累了。”
谢益清哽咽难言,握着他的手说道:“别说话,留着力气等救护车。”
二驴子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我知道,这是报应,算命的说,我活不到74岁,还有一天,真就活不过去。”
贺兰跪坐过去劝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坎儿不坎儿的,您福大命大,一定能过去。”
二驴子眯眼打量她一会儿,忽然探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纸包来,示意贺兰打开。贺兰打开糙纸包,发现里面是一块雕刻成花瓣状的木头,跟会客厅藻井上的缠枝芙蓉花很像。
“这是你那藻井上的花瓣,从东往西数第八朵跟第九朵花中间,仔细找能找到断茬。回头你找人给粘回去,一定要粘牢,这东西有讲究,芙蓉缠枝才能荣华永续,缺一瓣儿都续不上。”
话说完二驴子忍不住想,早知道报应是自己这条老命,当初他就不应该手贱做这缺德事。不过是少吃一个鸡蛋而已,至于断了人家的荣华富贵么?
后来再一想,跟吃不吃鸡蛋没有关系,是自己从始至终就没瞧上这个姓贺的丫头。她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儿,哪里配得上醇亲王府的血脉。
抬眼再一瞧谢益清那双跟外婆一模一样的眼睛,二驴子又忍不住心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算没有姓贺的丫头,姓谢的家事也轮不到他一个下人来插手。
唉,他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他不过是个给格格跑腿儿的下人而已。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和警笛声同时响起,谢益清轻轻摇晃二驴子的手臂,“爷爷,醒醒,救护车来了,你很快就有救了。”
二驴子看着眼前的谢益清和贺兰,拼尽全力说道:“你们以后,好好的,别再闹了。”
谢益清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道:“不闹了,我们听您的。”
医护人员冲进院门的那一刻,二驴子的手软软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