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如同最终判决、又如同诅咒又如同预言、更像是最直白的威胁的话,
王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心脏几乎停跳的举动——
他猛地抽出拍在案上的那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光一闪,
竟毫不犹豫地割下了自己额前的一绺头发!
然后,他面色肃穆,将这绺带着体温的黑发,郑重地、几乎是强行地
塞入了皇太极因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冰凉无比的掌心之中。
“拿着!”王龙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如同两道闪电,
死死地盯着皇太极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
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挣扎也钉死在原地,
“我知道你们女真,哦不,你们满人,有‘断发起誓’的传统,
这比白纸黑字的合约更管用,重于泰山!
今天,我王龙,就用这缕头发,跟你立下血誓!三年!我只给你三年时间!
带着那些愿意跟你走的人,滚出辽东,滚出漠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三年之后,若是我在辽阳,乃至山海关以北,
再见到任何成建制的、打着八旗旗号的人马活动,”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绝对的决心,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我、王、龙、便、自、刎、以、谢、天、下!以此发为证,天地共鉴!”
皇太极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绺带着王龙体温、
却仿佛重逾千斤、蕴含着可怕诅咒的黑发,感觉像是捧着一条冰冷滑腻、
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毒蛇,又像是捧着一块烧红滚烫、能烙穿皮肉的烙铁。
这突如其来的、以对方最传统最郑重、也最不容反悔的方式立下的恐怖誓言,
其决绝的分量和背后所代表的彻底决裂与无限杀机,让他心乱如麻,神魂俱震,
完全无法思考,最后一丝讨价还价、争取条件的念头也被彻底击碎,
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晨光微熹,天色将明未明之时,灰白的光线勉强透过窗棂,
驱散了些许殿内的黑暗。太监魏忠贤指挥着一群小心翼翼的小太监们,
开始收拾一片狼藉、杯盘罗列的宫殿,发现皇太极仍然如同泥塑木雕般坐在原地,
姿势几乎未变,双手死死地捧着那绺头发,眼神空洞无物地盯着前方虚空,
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从一个枭雄彻底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
而此刻的王龙,早已披着一身清冷的露水,站在了晨光初现的校场之上。
他挽弓搭箭,动作稳定而迅捷如电,目光锐利如鹰隼,
每一箭射出,都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穿透三百步外随风悠悠飘落的、
细长脆弱的柳叶,箭无虚发。他的侧脸在清冷的晨曦中显得轮廓分明,
眼神清澈冷静,没有丝毫宿醉的疲惫或大胜后的骄狂,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仿佛能看透未来的冷静。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旧的时代,已然在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宴席中,彻底落幕。
皇太极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刚想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迁徙路途遥远,部众疲敝,能否宽限些时日……这几个字。
话音还未出口,王龙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毫无征兆地抓起手边那把沉甸甸的、
盛满烈酒的银质酒壶,猛地狠狠砸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案几上!
哐当——!一声巨响震彻大殿!银壶变形,美酒四溅,碎裂的陶瓷片崩飞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暴烈声响,不仅惊得殿内众人心脏骤停,
甚至连殿梁上积年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在烛光中飞舞。
闭嘴!王龙霍然起身,动作迅猛如豹,
玄黑色的绣金蟠龙披风因他剧烈的动作而扬起,带起一股劲风,
竟将旁边一排燃烧正旺的青铜烛台一声全部扫倒在地,
烛火瞬间熄灭大半,殿内光线骤然昏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一步跨到皇太极面前,居高临下,一把死死揪住皇太极胸前那件早已凌乱不堪、
沾满酒渍和灰尘的明黄色龙袍衣领,用力之大,几乎将皇太极从座位上提起来,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
你以为我搁这儿跟你商量呢?嗯?王龙盯着皇太极因惊怒和窒息而涨红的脸,
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的话语,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是吧?还他娘的想着讨价还价?
你以为这是你们建虏的牲口市场,可以随意吆喝砍价?
一旁的多尔衮眼见兄长受辱,血气上涌,刚要有动作,
王龙仿佛脑后长眼,头都没回,反手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寒光一闪,那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插进了两人之间的桌案,
剑身深入木料,发出持续不断的颤鸣,震慑人心。
王龙环视着周围面如土色、浑身僵硬的降虏们,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寒风,
刮过每个人的心头: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从今日起,
在这大明疆域之内,绝不准有一个建虏地存在!
这是我王龙定的铁律!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守!
他特别加重了二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顺手抄起面前一盘几乎没动、油光锃亮的烤全羊,
连盘子带肉地一声,直接扣在了吓得魂不附体的范中举面前,滚烫的油脂溅了老学士一身。
范老头!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给你个活儿干!
王龙指着惊魂未定的范中举命令道:把你那点学问拿出来,
把这两个字,用你们女真文,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
给我刻在你们北上迁徙的每一个路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