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承载着那位高深莫测的并肩王殿下足以吞并八荒的野心。
以及一场即将彻底改写整个东亚格局的、未知的风暴。
海风呼啸着掠过他的耳畔,吹得他身后的披风疯狂舞动。
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重重迷雾。
也吹不散那份沉甸甸的、不知最终是福是祸的强烈预感。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彻底卷入。
这场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历史漩涡之中。
所能做的,便是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凝聚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先把这第一趟注定充满未知风险的“富贵船”,给稳稳当当地开回大明再说。
至于下次返航之时,这片被称为九州的土地上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是更加死寂的废墟,还是又有新的“收获”?
这四位煞神又会弄出何等惊天动地、石破天惊的大事……
陈璘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些纷乱庞杂的思绪甩出脑海。
他望着前方茫茫无际、黑暗逐渐降临的大海,喃喃自语道。
“不想了,现在,一点儿都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路,要一步一步走;船,要一海里一海里地开……”
他的身影在船尾的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孤独而坚定。
平户港码头的木质栈桥在厚重军靴的规律踩踏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仿佛敲击着战鼓的前奏。
甲神将如同一尊黑色的雕像,矗立在临时搭建的金属指挥台上。
电子眼不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以极高的效率扫描着码头及其周边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他抬起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动作精准而果断。
示意暂停。
几乎在同一瞬间,正在一旁耐心擦拭着他那支特制高精度步枪的乙神将。
立刻停止了手上温柔得近乎诡异的动作。
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顺着甲神将视线所示的方向投去。
投向了约三百米外一片看似平静的茂密树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九个。”乙神将的语音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而就在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的瞬间。
他手中的步枪已经如同拥有生命般抬起。
几乎没有瞄准的过程。
“砰”一声清脆而短促的枪声划破了码头短暂的宁静。
树丛中,一个伪装拙劣、正试图借助植被缓慢移动的倭寇斥候应声而倒。
额头上多了一个精准的红点。
“这些倭寇,真他娘的跟地里刨不完的地鼠似的。
打完一茬,没过半天又能给你冒出一茬来,烦不胜烦。”
乙神将慢条斯理地再次举起通条,轻轻吹散枪口冒出的一缕青烟。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他转过头,对着正坐在一个弹药箱上。
借着傍晚天光,伏在一张简易小桌上。
用一支小楷毛笔认真记账的丙神将喊道。
“老丙!别光顾着算账,记上,又干掉一个探头探脑的耗子!”
丙神将闻言,头也没抬。
只是伸出左手,习惯性地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尘不染的眼镜。
镜片在夕阳余晖下反射出冰冷的白光。
他右手那支狼毫毛笔则精准地在账簿的某一栏上轻轻一点。
留下一个娟秀而清晰的墨点。
“巳时三刻,码头西侧林地,击毙倭寇暗哨斥候一名。
累计清除外围窥探者,九名。”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诵读一段古文。
“九州岛全域清扫进度,根据数据模型更新,已达98.7%。
目前残余的、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主要龟缩于南部阿苏火山一带的复杂山区,依托洞穴负隅顽抗。”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
目光透过镜片看向甲、乙二位神将,补充道。
“另,本月阶段性缴获统计初步完成。
黄金折合白银约八百万两。
符合王爷标准的适龄女子,约三千人。
三十岁以上妇人,约五千人。”
说到此处,他拿起手边一支朱红色的毛笔。
在“三十岁以上妇人”那一项下面利落地划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语气依旧平淡地补充了一个细节。
“清点过程中,有三个妇人试图藏匿于临时挖掘的粪坑之内。
已被巡逻队发现。
现已按照王爷亲定的‘车轮高度’标准,就地处理完毕。
尸首填入万人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临时训练场方向。
传来了丁神将那特有的、如同炸雷般粗犷洪亮的呵斥声。
其间还夹杂着皮鞭划破空气的脆响。
四人目光扫去,只见丁神将那铁塔般的身影正矗立在五万多名。
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民协军”面前。
这些昔日或许还是农民、渔夫或者低级足轻的倭人。
此刻穿着五花八门的破烂号衣,瑟瑟发抖。
“没吃饱饭吗?动作快!快!快!”
丁神将的怒吼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猛地飞起一脚。
将一个因为极度恐惧而动作明显迟缓、脚步踉跄的倭兵狠狠踹翻在地。
众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肋骨断裂的“咔嚓”脆响。
那名倭兵当场口吐鲜血,蜷缩在地痛苦呻吟,再无声息。
这血腥的惩戒瞬间让整个嘈杂的训练场变得死一般寂静。
落针可闻。
丁神将环视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如同寒冰。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多杀一个本州来的倭寇,你们就能多领一个白花花的米饭团子!
少杀一个,或者临阵退缩,刚才这废物就是下场!
想活命,想吃饭,就拿本州倭寇的人头来换!”
突然,一匹快马旋风般疾驰而至。
一名身背三角令旗的通讯兵甚至来不及等马完全停稳。
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
“急报!四位神将大人!紧急军情!
本州岛西国、中国地区大小名组成的联军。
兵力估计高达十五万之众。
已在关门海峡对岸的赤间关、下关一带完成集结!
先锋部队已开始征调船只,似有渡海来袭之意!”
四位神将听到这个数字。
脸上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挑眉表情。
这个微表情是他们最近为了更“人性化”地表达不屑而刻意练习的。
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僵硬。
甲神将的电子眼中瞬间闪过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
他开口,声音带着机械般的精准。
“根据截获的倭军编制情报分析。
此十五万联军中,足轻(步兵)占比约为87.3%。
低级武士约占10.2%,有名有姓的大将级别约0.5%。
其余为杂役辅兵……”
“呵!”乙神将毫不客气地抢过话头。
脸上露出一个充满讥诮的夸张笑容。
“我当是多少天兵天将。
闹了半天,不就是十四万头待宰的猪。
外加一万只稍微会蹦跶几下、穿着竹片子的猴儿!”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
竟然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倭军大将训话时那种故作激昂的腔调。
还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仿佛手中握着一把军刀。
“诸君!天照大神保佑!为了天皇陛下!板载——(万岁)”
他没学完,自己就先绷不住,嗤笑出声。
“让他们嚎!等会儿冲锋的时候。
就让他们喊着这口号,排着队来撞老子的机枪子弹!
正好给老子省了瞄准的功夫!”
丙神将再次推了推眼镜。
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亮闪闪的、刻度精确的钢尺。
他一边用尺子在空中比划。
一边用冷静得近乎学术讨论的语气说道。
“按照王爷最新下达的、关于处理倭寇俘虏的‘车轮高度’标准进行理论测算。
倭人成年男性平均身高约在四尺七寸左右。
若将标准制式的马车车轮横放,其高度约为三尺。
那么,这十五万里,最终能有资格活下来、低于车轮高度的。
乐观估计,也不会超过三成。
当然,这是理想数学模型,实际操作可能会有误差。”
他的语气,就像在计算一批木材的利用率。
“报——!神将大人,不好了!”
又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慌。
“民协军第三兵团发生营啸!
部分降兵鼓噪,说……说宁愿回去吃观音土。
也绝不打头阵当炮灰!”
丁神将闻言,脸上横肉一抖,眼中凶光毕露。
连问话都省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转身。
走到武器架旁,单手拎起一具沉重的火箭筒,扛在肩上。
迈着咚咚作响的大步,杀气腾腾地径直冲向发生骚乱的民协军营地。
不过片刻功夫,远处便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
以及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和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当丁神将拍打着披风上的灰尘和零星血迹,面无表情地走回来时。
整个营地已经恢复了令人压抑的寂静。
甚至能听到有人因极度恐惧而压抑的啜泣。
丁神将瓮声瓮气地汇报,语气轻松得像刚踩死一窝蚂蚁。
“搞定。现在他们都表示,非常愿意、也非常荣幸。
能为王爷和神将大人们充当先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夜,简陋却戒备森严的作战会议室内。
一盏明亮的瓦斯灯下。
甲神将将一幅巨大的关门海峡及对岸本州岛西部地区的精细地图铺开。
铺在几个垒起来的弹药箱上。
他手中激光笔射出的红点,如同死神的指尖。
精准地划过海峡及其两岸的关键地点。
“明日辰时,正值涨潮,利于抢滩。
作战方案如下。
五万民协军,分乘所有可征集到的舢板、小早船。
作为第一波次,率先发起决死冲锋,强行渡海。
不惜一切代价吸引敌军火力。
并在滩头建立立足点,搅乱敌阵。”
激光红点移动到对岸几个预设登陆点。
“我AK部队主力,分三个波次。
乘坐加装装甲和重机枪的气垫船与突击艇。
待民协军消耗敌军锐气后,立即跟进登陆。
登陆后,首要任务并非追击。
而是重点清除对方阵中的铁炮队(火绳枪兵)和弓弩手。
摧毁其远程打击能力。
乙队,你的狙击小组负责定点清除敌军指挥官和旗帜手。”
“光是硬打多没意思。”乙神将坏笑着,露出两排白得森然的牙齿。
他招呼几个士兵抬过来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
箱盖打开,里面赫然是各种从倭人寺庙、神社里强行拆下的金佛。
神龛饰件,甚至还有不少纯金的茶具、首饰。
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却诡异的光芒。
“把这些玩意儿,全都给我熔了!做成特制的弹头!”
他拿起一尊扭曲的小金佛,在手里掂量着。
“让这帮信奉鬼神的倭寇。
在死前也尝尝被他们自家佛祖‘超度’的滋味!
嘿嘿,这叫‘物理超度’,效果拔群!”
丙神将则正蹲在一旁。
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一架造型奇特的多旋翼无人机。
他面前的便携式显示屏上。
正清晰地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对岸倭军连绵的营地里,缕缕炊烟升起。
许多倭兵正围在锅灶旁等待开饭。
丙神将头也不抬地平静说道。
“我在他们上游主要水源地,偷偷倒了点‘佐料’。
就是上次处理那些顽固俘虏时,效果很好的那批‘化骨散’的改良版。
剂量不大,但足够让他们在明天战斗时,手脚发软,腹泻不止了。
应该能有效降低其战斗力。”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往汤里加了点胡椒粉。
黎明时分,关门海峡上空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略带淡绿色的薄雾。
也不知是自然现象还是丙神将的“佐料”所致。
海峡这边,五万被武装起来的民协军。
像一群被驱赶的羔羊,哭喊着、推搡着。
被AK士兵用枪托和刺刀强行赶上了数百条简陋的舢板和小船。
船只严重超载,吃水极深。
海浪拍打上来,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有人试图跳海逃跑。
身体刚跃出船舷,岸边高点上立刻传来几声狙击步枪清脆的点射。
海面上顿时绽开几朵血花,尸体迅速被海浪吞没。
而真正的AK士兵们,则好整以暇地在岸边做最后的战斗准备。
检查枪械、整理弹药带。
脸上看不到丝毫紧张,仿佛即将进行的只是一场演习。
甚至有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AK士兵。
正专心致志地用匕首在自己弹匣的塑料护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