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简基本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会抽些许时间到童昊的画室里盯一下张宁宁的学习进度,或是到孟佑堂的律所里陪崔廉翻阅一下案卷,对于洛庭丹会的事是真的一点都没去管。
虽然李简人没到现场去,但关于洛庭丹会的讯息却会源源不断地流到李简耳中。
童家的势力本就不小,其中更是鱼龙混杂,期待看江凡懿和童玉笑话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所以李简即使不主动去了解也会有好事儿之人将消息送来,经由薛亦非之口送到童昊的小院里。
相对来说顾炎的消息就少的可怜了。顾炎是童家的大管家,其本质上便是童家家主童阳的势力的延伸,自然没有几个人会眼盲心瞎的去触童阳的霉头打探顾炎那边的消息。
“童玉和江凡懿吵起来了?”李简眉头微微一挑,忍不住的轻声发笑,“我原本以为他们俩的矛盾得过段时间才会出现,怎么现在就勾出来了?这江凡懿比我预想中好像更蠢了些!说说,怎么回事儿!”
薛亦非苦笑,“其实也没什么!酒店的招标前几天不是刚完了吗,二小姐就去视察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些被招标进来的酒店明显档次不高!二小姐希望江先生重新招标一次,将酒店换一换,可是江先生江先生坚持说招标流程合规合法,那些酒店价格有优势,能节省预算。二小姐则认为洛庭丹会关乎童家颜面,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宾客,用这些不上档次的酒店会被人笑话,显得童家小气。两人在筹备处办公室争执得挺厉害,听说二小姐还气得砸了东西。”
“合规合法?”李简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这一眼假的蠢话也敢往外说!无非就是抓住了那几个中标的酒店中拿了不少的回扣点罢了!童玉不亏大家族里出来的,他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拿钱不当个玩意儿!这种都进狗嘴里的骨头,哪只狗会愿意吐出来?不过也好,这样童玉至少也算是能看明白一角了!越往后,她失望的次数才会越来越多哩。”
薛亦非点头,深以为然,“真人您说的是!不过,这事儿闹得挺大,筹备处那边虽然都是咱们童家的人,毕竟人多口杂,很有可能这话已经被传了出去已经让京城其他的家族看了笑话!二小姐当时还当场撂了话,说这事儿不算完。”
“不算完?”李简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凉茶呷了一口,“她还能怎么做?江凡懿这个四体不勤眼界狭窄的夯货是她主动塞进去的,闹了笑话也不会有人笑话江凡懿那个白痴小白脸,大家只会笑话把情郎塞进这么大项目组里还什么事都干不好的童玉!就这么搞下去吧,后面有的是童玉忙得时候,擦屁股可不是好耍的!”
这才哪到哪?
后面的状况可多着哩!
物资采购、施工队伍的招标进场,每一宗每一件都是有大笔的油水可捞有大量的回扣可赚。
李简不认为江凡懿不会在里面使花活儿,毕竟之所以将江凡懿安排到那个位置上,就是为了让他大捞特捞。
江凡懿捞的越是痛快,作为现场施工质量进度监督的童玉就会越难受。
童玉和江凡懿翻脸也只不过朝夕之间。
李简是不怕江凡懿把项目搞砸的,洛庭丹会一旦搞砸,打得是童家的脸,断的是童家与王家日后的合作,损害的是童家未来数十年的基业,童阳和童昊还有童雪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早晚都会出来兜底的。
不过,那都是童玉主动提出将江凡懿踢出项目且彻底寒心之后的事了。
李简能做的,现在差不多都做完了,余下的就只需要等着看戏就好了!
“真人你看,那我们现在需不需要做些什么呢?”
薛亦非一脸憨厚的微笑就好像是真的在出口询问一样。
李简垂眸轻哼一声,“老薛啊,你说话是你自己想问的还是替你们家童大少爷问的呢!”
薛亦非呵呵一笑,不知可否。
李简也迎合着笑了笑,不断轻点着薛亦非,“你啊你!老薛啊,你果然不是个什么厚道人!你那主子也不是什么忠厚之辈!想着也是了,再过个十几年等童昊当家主事之后,你就是下一个顾炎了,盘子打的倒响!我这是没有任何想法的,要想法去找你那主子要去,等到最后这脏事儿漏了,他们父子都把这些水都泼到我身上。我可承担不起啊!”
话音刚落,东跨院院门上便立刻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人未到,话已经到了。
“李简,你这说人坏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李简三人所住的东跨院与童昊的画室仅是一墙之隔,李简说话时也没有故意压低音量,童昊想听不到都难。
李简坦然一笑,身体一塌窝进摇椅之中,“你们爷儿俩事儿都做了,就不允许人说了?好一个京城富贵地,王侯满国城的所在,说一两句实话还真的会蹲监坐狱不成?”
薛亦非快速让开座位,让童昊坐下自己则转身出去前往备茶。
童昊亦是往椅子里一瘫,摘下眼镜,用指腹疲惫的揉了揉鼻梁。
“说实在的,我有些累了!”
李简旋即冷哼了一声,“你不要说是你教张宁宁教的,我替你们童家背了这么大个黑锅,你教我徒弟画画再累也是应该的!”
童昊闻言,嗤笑一声,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疲惫,却更显锐利。
“教张宁宁?”童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这几日也不轻松,“那丫头天赋是有的,就是心思太活泛,定不下神。教她累,是真累!但比起这个……”
童昊稍稍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神牢牢锁住李简,继续道:“比起看你在这儿隔岸观火,看戏不怕台高,甚至还要煽风点火…我的心更累!”
李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那份懒散的姿态,“你少跟我在这里扯淡!无论从哪方面讲江凡懿和童玉的事儿,都是你们童家的家事,我只不过是个帮忙递刀的!你还心累上了!还有你说张宁宁那丫头有天赋?你搁这上坟烧报纸呢?她一个会计出身,你说她绘画有天赋,我把她带到身边好几个月了,我怎么都没看出来,这不是招笑呢吗?”
李简故意把话引到岔路上,童昊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多话,两人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共同躺在摇椅上看湛蓝飘云的天空,在秋日微风中彼此无言。
“李简,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童昊忽然开口言语间透着些许疲惫的无奈,“玉儿是我的妹妹,和我的身后还有童家!我和我爹如此算计他们,是不是真和张宁宁所说的一样?我们错了!”
“有些时候裤子脱了就再也穿不上了!”李简闭着眼感受着想吹过的凉风,“既然是坐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跑到黑,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反正江凡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拾也就收拾了,他能怎么样?”
“确实!我在想要不要给添一把火?”童昊道。
李简笑了笑,“你做你的,别跟我说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听到!省得等到最后你那个脑子抛进太平洋的妹子都以为这些馊主意都是我出的!”
童昊的话轻飘飘地落在院里,像一片枯叶打着旋儿。
李简也没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听见了,也什么都没应承。
薛亦非端着新沏的热茶回来,恰好听见童昊的后半句,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茶盏放在童昊手边的小几上。
“累了就歇着,”李简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摇椅晃动的慵懒,“算计人也是力气活儿。你那妹子是认死理儿,现在又认准了江凡懿那。你添柴加薪,火是能烧得旺,可小心别燎了你自己的裤子。”
童昊端起茶,吹了吹浮沫,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现在就已经不好看了!玉儿在筹备处砸东西的消息,已经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我爸他,貌似很高兴!”童昊轻抿了口茶,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声音旋即又低沉下去,“根据消息,江凡懿这几天借着物资采购的名义,频繁接触几家建材供应商,其中有两家,口碑据说都不怎么地道。”
李简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狗改不了吃屎,这才刚尝到点荤腥儿,就迫不及待要上大菜了!物资采购,施工队伍,那油水可比酒店招标厚实多了。童玉越是表现的不满,江凡懿的爪子伸得就越急。等着吧,这出大戏,锣鼓点儿才刚敲响,开场还早着呢!”
“所以,更得让玉儿早点看清楚!”童昊放下茶杯,指节在扶手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拖得越久,窟窿越大,到时候填起来更麻烦,丢的脸也更大。”
“那就看你添柴的本事喽!”
李简终于睁开眼,瞥了童昊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狗一样的东西你终于暴露了!”
旋即阴阳道:“我只能说天下的狗有时候骨子里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