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乡巴佬？不长眼睛啊？”
一群四五个人吆五喝六的要往里进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一个没注意碰了一下站在那儿好一会儿都没挪动一下的曾安坤。
曾安坤本来就腿脚不灵便，站这儿好一会儿腿已经有些僵硬，猛地被人撞了一下，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刚站稳，还没等他抬头看，就首先迎来了一句蛮不讲理的呵斥。
他脸一下沉了下来，抬头看过去。
撞到他那人看都没看他，只像是拂去什么脏东西一样掸了掸自己的肩膀，口中低低骂了句“晦气！”
“看什么看？小瘪三眼神阴阴的，想打架啊？我们大哥不跟你计较，你小子还来劲了是吧？滚！”这还是最开始骂人的那道声音。
曾安坤根本没注意这人说什么，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最中间碰到那人。
“嘿！我说你这个小杂种，盯着我们大哥想干什么？”另一个人也骂了一句，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曾安坤一个没防备后退几步还是没站稳，摔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还是个死瘸子！大哥，这死瘸子一直盯着你看呢！”
那位大哥听闻此话，才像是大发慈悲一样低头看了过来，只是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地上的人已经垂下了头。
所以，他只看到个杂乱似枯草的发顶，人看着也干枯瘦弱，衣服倒不像是他常见那些乡巴佬一样打满补丁，就是不怎么合身。
至于手下说这人盯着他看，算这小子运气好，他今儿心情好，也就没当回事儿，只不屑地嗤了一声，又不耐烦地对身边几人道：“不饿啊？还在这儿闲打屁！”
话还没落地，就率先迈步往前走了。
其中一个机灵地跑向前帮着打开了国营饭店大门，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去了，只有最开始骂人那人临走前还恶劣地上前踢了一脚，才骂骂咧咧地进去了。
“死瘸子！算你今儿运气好！我们急着吃饭，否则有你好看的！滚！给老子要多远滚多远！”
坐在地上没动的曾安坤被踢了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得，只下意识伸手放在了口袋的地方。
只一瞬，他又慢慢移开了自己的手，转而捂住了被踢的部位，是他那条伤腿！
他等那几人都进去了，才微微抬起了头来，眼睛从额头碎发下看出去，看着那几个人坐了一张大圆桌，似乎点了一桌子菜，边吃边大声谈论着什么。
他看着看着，手紧紧地捏了起来，似乎伤腿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他本来要离开的，这下他也不想离开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墙角坐下来，眼睛盯着国营饭店门口。
他足足在这儿坐了快两个小时。
期间还有个老婆子似乎看他可怜，犹豫了又犹豫，给他怀里塞了个三合面窝窝。
曾安坤差点条件反射跳起来，他不是乞丐！
但他最终，只是紧紧攥着那个窝头，指甲都掐了进去，眼神似悲又怨。
他已经不是曾经曾家千娇百宠的小儿子了，他现在跟个乞丐有什么区别呢？他甚至还不如乞丐富有！
曾安坤一口一口缓慢地嚼着吃了那个窝头，就像是咬着什么的肉一样。
他跟着那群人到了一个巷子的一户人家，后来从门缝传出来的些微声音里听出似乎有打牌的声音，呼呼喝喝的好不热闹。
天色渐渐暗下来，温度也降了下来，凉风透过他身上的单衣，吹地他打了个寒颤。
但他仍然没有移动位置，眼睛紧盯着那个院子。
他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两小时，也或许是四个小时，周围几乎都没有了其他声音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了。
那一群人之中的三个人要走了，包括那位大哥！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走得歪歪扭扭的，可见喝了不少酒，隐隐约约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那妞儿还没答应你啊？我看她就是不识好歹，实在不行，咱就...嘿嘿嘿！”
“滚一边儿去！这个可跟以前那些不一样！大哥稀罕地紧，哈哈哈哈！大哥可是说要让那女同志主动投怀送抱的！”
两人插科打诨说了好几句，才听大哥笑骂了他们一句，又说起了别的什么事儿。
走了几分钟三个人才分开各走各的，应该是准备回家了。
在曾安坤默默地跟在“大哥”身后时，曾玉兰遍寻无果后，怀揣着安坤可能已经回家了的希望，怕两人错过了，急急忙忙赶回了家中。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家里空无一人 ，连她男人万志高都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去了，也不在家。
曾玉兰又担心又气急，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眼看着周围渐渐没了声音，邻居们相继关灯入睡，她虽然还是担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弟弟，但她一个年轻女人，也不敢大晚上独身一人在外面找人。
就在她坐立不安地祈祷弟弟晓得回家睡觉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曾玉兰心中一喜，刚还想着安坤对周围没那么熟悉，而且晚饭也没吃，希望他自己知道回家 ，这不就回来了吗?
就知道他是个懂事孩子，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曾玉兰几步上前，快速打开了门。
“安坤，你终于...”
还没等她说完，眼前出现的人令她声音一顿，她不信邪地往后探了探头，还是没有。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曾玉兰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冷地问。
而还没等推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诧异了一瞬的万志高很快反应过来曾玉兰那咽下去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
万志高斜了他一眼，有心想不搭理她，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去老梁家有点事儿。”
其实是在家待得烦躁，去找老梁喝了个小酒。
曾玉兰这会儿其实根本不关心他去哪儿了，她只惦记着离家出走的弟弟安坤。
看他这个德行，虽然不抱希望，还是问了一句:“你有见过安坤吗，他到底去哪儿了？”
最后实在气不过，又侧头盯了他一眼:“你个做姐夫的，一点不关心安坤的安危，他小孩子脾气跑出去了，你连找都不找一下，只顾着自己玩儿！”
万志高假装没听见，径自走向了主卧室。
屁的小孩子脾气，多大的人了，也就曾玉兰这个婆娘还当她那残废弟弟是小孩儿样儿的哄。
他才不惯着他们姐弟俩，爱咋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