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上下打量着这位“先知”的打扮,心思转得飞快。
他非常清楚,今晚的访客都在老管家的安排之中。
这位看似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必定是收到了管家刻意透露的风声。
为什么要将他的存在暗示给这位先知呢?有什么意图?
山姆摸不清楚,干脆先装傻:“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讨厌说谎的人?”
他直接拒绝伊莱的询问,转手将人拖进自己的谈话节奏里。
伊莱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无意计较,坦然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厌恶谎言,而是防范。”
“我说过了,我预言到这场游戏的死亡危机,来自一个谎言。想要逆转既定的未来,就必须制止它的诞生。”
“如果制止不了呢?”
山姆快言快语,
“你岂不是要抹去那个撒谎的人,尝试用铲除源头的方式改变未来?”
山姆本是戏言,却收到了伊莱沉默的回应。
“……”
山姆面色古怪,冷笑一声,
“你把你的占卜当真了?算了吧,神神叨叨的东西没有半点逻辑,我最看不起放弃大脑,一味相信上帝的家伙了。”
“您又误会了,我不相信任何具有自我认知的神。”
伊莱打断了山姆的轻蔑之言,温和道,
“杜伊德所侍奉的,是自然的象征。山与石,树与草,云与风,世间万物皆有灵,智慧的橡树无言矗立,生命的溪水潺潺流动。”
“它们皆为神,万事万物的因果就藏在四季变化与群鸟飞行的轨迹中。”
山姆眯起眼睛,轻佻道:“自然之神啊,听起来毫无名气,还不如信上帝呢。”
信仰被侮辱,伊莱也有点动怒了,觉得眼前人的嘴,实在不饶人。
先知压下心口的火气,冷静道:
“这位先生,方才离去的波本小姐是你的妹妹吧。她也在这场游戏之中,我预言到的死亡,包括着她。”
“你能无所顾忌地看轻神与信徒,但你能不在乎我所说的,有关她灭亡的未来吗?”
山姆稍微收敛了一下不屑,半垂着眼睛:
“可以的,先知,你现在精准做了我第二不喜欢的事情。”
“我真的受够了被黛米的事情钳制,很烦。”
伊莱再次一礼,“哦,是吗?看来这招很有效,大多数人惧怕的,厌恶的,恰恰是自己的弱点。”
伊莱的淡定,让山姆无话可说。
山姆不甘示弱,故意抛出难题——
“那你总得证明你的实力,起码让我觉得你的预言有几分真实性。如果你能做到,那我自然愿意配合你的询问。”
伊莱颔首。
山姆夹杂着几分戏谑,扬声道,
“先知能够看到我的未来吧。”
“你说明年的今天,我会在哪里呢?”
这种简单问题的临时占卜,对伊莱小菜一碟,他完全不需要倾听脑海中的指引。
伊莱抬手一扬,猫头鹰顺势张开翅膀起飞,在狭小的屋内转了一圈后,懒洋洋的落在伊莱的厚皮手套上,“咕咕”鸣叫一声。
观察动物伙伴起飞时的姿态与叫声,是杜伊德的基本功课,未来的琐碎,就藏在鸮的飘羽中。
“这位先生,您的未来……”
伊莱一顿,语气变得惊异极了,
“看不到?”
山姆嗤笑一声,打了个哈欠,对伊莱再度看轻三分。
至少编点呢?神棍不应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占卜能力再差,嘴上功夫可不能落下啊。
山姆懒洋洋想着,不想去深究伊莱出现在这里的含义了。
“等等,很奇怪,您居然还活着?!”
不信邪的伊莱又试了一通,这次的占卜结果让他差点扯掉眼睛上的布条,好抓着山姆看个仔细。
山姆更觉得他莫名其妙了:“对啊,我活着。怎么了?这位先知,你不希望我活着?”
伊莱摇摇头,语气忽然镇定下来:
“不是我希不希望的事,是命运显示——您早就死了。”
没控制住,山姆输出了一句非常脏的话。
“抱歉,先生,我没有诅咒您的意思。”
面对山姆的骂声,伊莱面色不变,实事求是道,
“您的生命线早已断掉,组成您生命的那些物质也本该归于土地,蒸发于空,加入自然的循环中。”
伊莱作出了对山姆原本命运的预言——
“布洛黛薇的羽毛颤动,昭示着您是被人所杀。”
“我闻到了同盟背叛的硝烟,还有某种甜而辛辣的酒味在空气中飘散。”
“水珠落在熄灭的火堆上,有人为您掉了泪。”
“于是一个从远方赶来的女人发誓要让叛徒喝下裁决的毒酒,不死不休。”
伊莱的语调平铺直叙,用词遣句却像是在颂唱一首诗歌,那是诞生自凯尔特文化的吟游录。
山姆的表情也在伊莱的叙述中逐渐变化,从原本的轻视转成了凝重。
他非常容易的,就将这首预言诗歌的内容和自己的经历对上了。
是的,早在第一场庄园实验后,他就深陷泥潭,奥尔菲斯杀他之心越发强烈。
如果不是需要让山姆研发那款可笑的卸妆膏,他早被奥尔菲斯秘密解决了。
那样,黛米压根就见不到他,无论匹诺曹的游戏结果如何,黛米注定悲痛而归,从而走上一条替山姆报仇的路。
“有点意思。”
山姆若无其事道,
“不知道该说可惜还是幸运,我还在这里,生命之火依旧旺盛。您的这首诗歌……方向有点错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