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回答,让本来紧张又有些慌乱的奥菲一愣。
离开过很多次?换了很多地方?一直在向某一个目标努力?
就奥尔菲斯所掌握的情报,德罗斯小姐自被墨尔本勋爵接走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人前。
前段时间,墨尔本那边传来的唯一消息,也只是勋爵公开了他收养德罗斯遗孤的决定。
据传,德罗斯小姐其实早已改姓,亲自选择了“奥莉.兰姆”这个新名字。如今,墨尔本勋爵不过是将这件事摆到了桌面上。
一时之间,各类谣言四起,舆论赞扬着勋爵的心善。
奥尔菲斯不认为这是爱丽丝背叛了德罗斯家族,只在里面察觉到勋爵释放出坚决不会放手的信号。
真正的爱丽丝,如果真的逃出墨尔本,那何必换了很多地方,几次进入庄园又离开?
这是奥尔菲斯的疑虑,反复思考也寻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确定你离开过很多次吗?”
坐在她对面的奥菲揉了揉脸,努力微笑着,
“明明我们只分开了一次,不是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因为某些不得已的理由?”
爱丽丝被问得一愣。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那些无数次离开庄园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一次?”
爱丽丝拧起眉,
“不对,不止一次。”
奥菲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温和道:“那你所谓的任务……是回家吗?”
任务……
爱丽丝更加迷惘了。
对,她有个任务,她为了这个任务,拼命挣扎着。
这个任务是什么来着的?
爱丽丝最开始想到的,确实是回家,回到乐园。
就当这个回答即将脱口而出时,《欧利蒂丝庄园调查报告》却突兀浮现在眼前。
此刻,爱丽丝回忆起了一个画面——
“她”走在异国的街头上,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本调查报告。
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人的着装像是新闻社的同事,一袭棕色的风衣,正在跟“她”聊着什么——
“爱丽丝,我已经帮你提前打听过了。那座频频发生失踪案的庄园,正是你之前一直在追查的格拉斯哥灭门案的发生地,欧利蒂丝庄园。”
“事到如今,失踪者的人数仍在不断攀升,无法确定具体人数。还有不少人否认他们的孩子失踪了,只坚持认为他们可能另有要事,不方便出现。”
“譬如失踪者之一的菲欧娜.吉尔曼。她的母亲不肯接受新闻社的采访,态度异常强硬的驱赶了上门的同事。”
“她”听着同事的讲述,在调查报告上记录着什么,眼神凝重。
回家……
爱丽丝想回家。
可是那片乐土,已经先一步变成了人人惧怕的地狱。
回家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她想她必须查清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她的任务是调查清楚庄园变故吗?找到那些失踪者?
爱丽丝回忆起那本厚厚的调查报告,知道“调查”这件事情,她已经完成了。
血泪斑斑,后来,比起回家,她更想让所有的冤魂安息,让灾难不再蔓延,甚至是从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不要为了乐园,搭上他的所有,甚至是曾经纯白的灵魂。
现在她在忙碌这个任务吗?
爱丽丝困惑地想,陷入沉思。
奥尔菲斯不敢打扰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答案。
不对,爱丽丝意识到不对。
她原本以为任务是这个,并且朝着这个目标积极前进。
可在她张嘴时,动摇的记忆宫殿泄露出新的记忆——
爱丽丝成功过。
她……已经成功过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庄园,各奔东西。
欧利蒂丝庄园彻底落败下去,曾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美好的最初,痛苦的过去,乃至于扼杀了无数人的现在阴影,都已经结束。
再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德罗斯家族的历史被封存,甚至连奥尔菲斯也走了。
可以吹奏出夜莺歌声的笛子封存在手提箱中,星月下的大门轰然关闭,不复再开。
如果目标是阻止,那爱丽丝拥抱了所有人的幸福。
好奇怪,她的任务……
爱丽丝心中一愣,居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很痛。”
爱丽丝诚实道,
“我只能确定,我如今的目标,不是单纯的回家。”
“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
她的话,让奥菲眼底微微散开的冰霜再度凝结。
“不是回家?”
奥菲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他平和许多,口吻冷静,
“你认为你的记忆出了岔子,对不对?”
爱丽丝沉默片刻,有点不情愿地点头。
她不想承认,可她现在才发现,她的任务,并不是她认为的纯粹拯救。
爱丽丝为何而来?
越想越痛的大脑给不出答案,只有一声声大笑。
那个成熟女人的声音像是在梦中出现过,其中夹杂着达伦找她麻烦时,一声声的控诉。
祂,他,都称呼爱丽丝为“永恒”。
恍惚间,爱丽丝意识深处冒出祂——那位梦之女巫别有深意地问话:
“付出了那么多,你总算救下了所有人,完成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救赎之举。”
“是否要在此刻结束这场棋局呢,还是再来一次?”
“……”
“你准备再来一次?我想你明白了——”
“救赎与坠落都不是结果,它们只是另一个轮回的开端。”
“想要打破轮回,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救赎,圣母能宽恕一切,但没有执剑之力。”
“但你明白的太晚了,光是走到这里,就耗尽了你能支付的一切,你手上什么也没有了。”
“……新的代价?这很有价值,值得你再来一次。永恒,祝你好运,祝你这次能达成所愿。”
“我仅有一句忠告——审判,勿怀怜悯!”
爱丽丝刚想起来,就感到头脑一昏,把记起来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清醒与失忆的这场拉锯战,苦的是爱丽丝这根绳子。
她以手扶头,不适低下头,缓解脑海深处弹跳式的刺痛。
“你记起了什么?”
奥菲的声音变得毫无波澜。
爱丽丝摇摇头,“我刚才想起了什么吗?没有……”
“我突然感到有点不舒服,脑子里面乱乱的,一团浆糊。”
爱丽丝没撒谎,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她现在状况不是很好。
奥菲安静一会,随后道:“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略有些难以启齿,踌躇半天,才说:“你对‘布兰奇’这个姓氏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