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诶呀，这叫什么事儿？我又没说不管，你们这叫干什么呢？”
老书记急得直摆手，回头又踹了万天明一脚，“你个小兔崽子，有话不好好说，有屁不好好放。刚才就看你磨磨蹭蹭，没存什么好心眼，说，憋着什么坏呢？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
“你腿上到底有疤没疤？”
“有。”
“你说有就有啊？”
“那可不？这么多人呢，难道还让我脱了裤子看啊？”
“有什么不能的？脱！”
“我不！”
万天明后退几步，捂着裤子，就跟有人要怎么样他似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就跟今儿原本就不是来看秦嫣孩子找爹的，而是专程来看万天明耍宝的一样。
万天明小时候皮，脑子里一天一个主意，指不定哪天玩出什么新花样，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也就是这两年大了，稳重了，哪知今天他又耍起来了。
老书记是看见万天明这样就想乐，“你个小兔崽子，你又说腿上有疤，又不给人看？磨磨唧唧，到底想干什么？”
万天明很诚实，直接道：“等证人。”
“证人上哪呢？”
“证人嘛——”万天明故意拖了个长音，还踮着脚，朝远处路上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东边就喊了起来，“就在那呢！证人来了！证人来了！我有救了，他们栽赃不了我了！”
万天明这么一嚷嚷，人们都朝东边路上看了过去，可并没有看到万天明说的证人，反倒是吴永忠和公社里几个领导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罗有志也在后边跟着。
人们赶快给让道，老书记也紧着迎了上去。
一看公社里的书记、主任、秘书、武装部长、学校校长、卫生院院长，全都来了，兴师动众的，老书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大队里有什么工作没有做到位，影响了公社里？
万天明一直就在老书记后边跟着，听老书记问，就相当不要脸地回了句：“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过来给我做个证而已。”
气得老书记回头又是一脚，这回是真瞪眼了，“贫什么贫？不看看什么场合就瞎贫嘴？这是你皮的地方吗？滚！”
万天明往后缩了缩，却也没滚远，老书记还想接着踹，吴永忠赶紧拦住。
“书记，书记，您老消消气，真不是人家孩子耍贫嘴，领导们真是过来给天明作证的。”
“天明对公社里有贡献，公社领导知道他被冤枉，都很着急，也很气愤，一块过来给他作证来了。”
老书记愣了好几秒，瞅万天明眼神都不对了。眼睛瞅着万天明，问的却是吴永忠。
“你说什么？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面子这么大了？他当什么官了？不给咱们生产队里养驴了吗？那咱们队里的牲口怎么办？”
吴永忠赶紧解释，“没，没，没，他还是咱们生产队的饲养员，没当什么官。”
“领导们来，主要是为了主持公道，不想让无辜的人被冤枉，跟谁的面子大没关系。不论是谁被冤枉，被栽赃了，领导们知道了，都会给主持公道的。”
还是人家吴永忠会说话，领导们也都点头。
人群里早有懂事儿的，从大队部里搬了椅子出来，让领导们都坐了。
公社许主任问大队部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具体怎么个情况？怎么还有俩人跪着？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兴这套？往小了说，这是老书记岁数大了，老糊涂了，往大了说，这可就是封建思想。
一听封建思想，可把个老书记吓得。
其实刚才老书记一看是公社里的人，已经使眼色，让后边人赶紧把张桂花和秦嫣拉起来了，可俩人倔得很，拉起来又跪下，就是不肯动地方。
最后还是让公社里的人看见了。
老书记赶紧说明情况，跪着的那年轻女人叫秦嫣，是马坡大队的代课老师，那上岁数的是秦嫣她妈。
秦嫣刚被查出来，怀了孩子，有一个多月了。
秦嫣说，孩子是万天明的，上个月也不知道是十四、十五还是十六，万天明晚上去了秦嫣家，有万天明的大伯和大娘作证。
万天明说自己当时在公社，没去过秦嫣家，又问秦嫣，自己哪条腿上有疤，结果秦嫣说没有，万天明说有。
事情正解决到一半，这娘俩不知道怎么的就跪下了，怎么拉都不起来。
许主任脸色明显有点不太好，让秦嫣母女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先起来再说，这么跪着不像话。
“许主任，您给我们做主啊，我孩子不能一生下来就没爹，您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娘俩就跪死在这里，不起来了。”
秦嫣说着又哭，这些人明显偏向万天明，装可怜已经是她最后的筹码。
张桂花也跟着哭，“许主任，青天大老爷，您给我们做主啊。”
许主任当场脸就黑了，噌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们这算什么意思？事情还没问清楚，你就要我做主，难道你们自己做错事，我也必须得给你们做主不成？”
“吴队长，这是你们大队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们只是来做证人的。”
秦嫣激灵一下，知道这招玩砸了，赶紧拉着张桂花站起来。
吴永忠问秦嫣：“你说孩子是天明的，他到底哪天去的你家？到底是十四、十五还是十六？”
秦嫣知道不能太含糊，就一口咬定，说是十六晚上。
“撒谎！”吴永忠一张脸沉得铁青，“上个月十六晚上，天明明明住在公社宿舍，跟县里的罗技术员交流养殖经验交流到很晚，怎么可能跟你发生那种事情。”
秦嫣也不哭了，直接抬起头，“吴队长，你也说了，他只是跟技术员交流经验交流到很晚，并不是整夜没睡。”
“公社宿舍又没有人看守，你能保证，他没在技术员睡着后，偷偷离开宿舍吗？公社距离马坡大队只有三里多地，他又有自行车，骑回来十分钟都用不了。”
“万天明心机深沉，心肠歹毒，就是故意选这样一个时间，才让我有理难辨。”
“我也是蠢，为了逼他承认自己做的丑事，傻到找人替我做假证，最后反倒是落得真话没人信。”
“你现在问我要证据，我确实拿不出证据，可孩子就是证据。我只跟万天明处过，这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吴永忠是真生气了，胸口都能明显看到起伏。
“歹毒？你也好意思说歹毒，我看，真正歹毒的是你吧？”
“你知道天明十六那天晚上，为什么要住在公社宿舍？”
“他从十三那天，就住在公社宿舍了，一直住了半个月，一步都没有出去过。”
“因为上个月十三，他见义勇为，帮公社里抓捕凶犯受伤，左侧大腿中了两刀，缝了十几针。”
“他腿上有两道一寸多深的口子，差点扎到大动脉，你居然说他能跟你偷摸行苟且之事。他是活够了嫌命长，为了快活，命都不打算要了吗？”
“他在公社宿舍住了半个月，期间从未离开过，这件事，不但我可以作证，县里的罗技术员和公社里的各位领导也都可以作证，他腿上的伤口有公社卫生所的王院长证明。”
“这么多证据，你觉得够不够？”
“你要是还嫌不够，我就再给你拿点物证，这是市里发下来的见义勇为证书，天明嫌这东西太招摇，没有去取，一直放在公社里，现在我也一并带过来了。”
秦嫣瘫软在地，这次，是真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