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法金汉。”
看到自己的总参谋长,威廉二世再次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在皇宫里邀请了全国各地的贵族政要,就是准备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根据法金汉上将先前对他的保证,帝国很快就能从这场战争泥沼里脱身,赢得全面胜利。
届时,他们就可以抽调部队支援东线,完成绝地翻盘。
“西线的虫群,还有多久崩溃?”
“陛下,关于这件事情……”
法金汉的笑容有些僵硬,突然,他的话语被响起的礼炮声打断。
宫殿外的露台上,二十四门镀金小炮依次鸣放,将糖果与彩带射向空中。
贵妇们故作娇嗔地惊叫,羽毛头饰在混乱中歪斜。
一名年轻的子爵趁机上前,搂住了财政部长的妻子。他牵着对方的手,把女人趁势带入舞池,在人群中间起舞。
侍从长敲响银铃,十二名仆人推着餐车列队而入。
餐车中央梳理着一个冰雕天鹅,缓缓融化的水滴会落在鹅肝酱上,带来清凉的口感。
“陛下,我们的钢铁产量比战前增加了百分之四十。”
克虏伯代表端着酒杯,走上来套近乎。
“等到战争结束,按照我们现在的产量,泰勒帝国的武备将会三年内……成为世界第一,拥有数目惊人的机械化军队。”
他的计算并没有错,因为多玛共和国正陷入遥遥无期的战争中。
对方的战车和机甲,在东线的损毁率惊人,几乎是其他国家的三到六倍。
“哈哈。”
威廉二世对旁人的阿谀奉承,照单全收。
这时,巴伐利亚公爵也在人群里高呼,“为了帝国即将到来的胜利!让我们为帝国的荣光干杯!”
“帝国万岁!”
数百只水晶杯同时举起,吊灯的光线在酒液中流转,将所有贵族高层的脸庞,都映成了病态的金黄色。
威廉二世抿了一口香槟,没有尝出太过出彩的味道。
总感觉,法金汉上将站在角落里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是自己的错觉吗?
舞会刚刚开始不久,一阵骚动便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埃里希大公的出现,像是一块磁石,将整个大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刚刚踏入镜厅,贵族们就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务,向这个中年男人靠拢。
大家如潮水般涌上去,挤破头皮表现自己。
“大公阁下,很荣幸能见到您!”
“您的到来,让今晚的舞会,变得更加的光彩夺目。”
“……”
这场面,竟比威廉二世的身旁还要热闹。
埃里希大公年约四十,面容棱角分明,眼角带着几道恰到好处的细纹。
这些皱纹不显苍老,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与威严,足以迷倒在场的贵妇人,撩动少女们躁动不安的芳心。
面对众人的恭维,埃里希大公只是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既不冷淡,也不过分热络。
没过多久,他便从拥挤的人群中脱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法金汉上将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带有某种无形的气场,让旁人不自觉地让路。
而在男人的身后,那些未能与他多谈几句的贵族们,仍在恋恋不舍地望着背影,低声议论着大公的事迹。
“方便说话吗?”
法金汉上将迟疑片刻后,轻轻点头,和埃里希大公来到一处角落。
钟声响起,烟花在皇宫花园上空绽放。
各色彩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将宾客们的脸庞映染成红、蓝、紫色……
“我接到几位数学家的联合申明,他们说大学里的研究报告证明,帝国在凡尔登前线的伤亡数字,超过了承受范围的极限。”
埃里希大公直奔主题,提醒道:“这场战斗再这么打下去,泰勒帝国将会在一年以内崩溃。”
“……”
和一个月前那个雄心勃勃、信心满满的模样不同,此时此刻的法金汉上将,脸上挂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最近的战报让他深感忧虑,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第五集团军,竟然在意志上面受挫。
无论是集团军高层还是一线的作战部队,都对胜利持怀疑态度。
原本,按照最初的伤亡比例来看,帝国会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上风,放干异虫的血液。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发生了逆转。
帝国在这场消耗战中逐渐处于下风,虫群生产的速度也开始超过消耗速度。
法金汉上将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等虫群增长至一定规模……泰勒帝国的阵线就会崩溃。
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事情的发展,超乎我的预料。”
“这是借口。”
埃里希大公冷冷地注视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简短的四个字,却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要害。
法金汉上将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手指在摩挲着军服袖口上的金线刺绣,仿佛在确认自己肩负的荣誉,以及身上的责任。
“再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试图改变眼前的战局吧。”
埃里希大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要再拖下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如果没有取得满意的战果,我会向陛下进言,将你撤职。”
撤职。
这个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法金汉的心头。
因为战败被皇帝陛下撤职,对军人是一种侮辱,但他知道……埃里希大公已经足够仁慈。
自己几乎葬送了泰勒帝国未来数年的战争潜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法金汉上将缓缓抬头,眼神显得既疲惫又沉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
德莱恩推开前线医院的木门,铁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却不见一个人影。
本该忙碌的护士,来回穿梭的主治医生,全都避开了这间病房,与它保持着距离——就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样。
昏暗的病房内,唯一的光源是窗外不时闪过的炮火。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亮光,德莱恩能十分清楚的看见,洁萝露尔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