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吃了药反应有些迟钝的梅一诺出声制止。
她还没想好!
老者一出手,梅一诺就知道,这回遇高人了。
她脸上的伤口对于整形科的医生来说,勉强算棘手,只要不是追求零瑕疵也不是不能处理。
在梅一诺眼里,显然不算事,同样,眼前的老者也没将这点儿伤看在眼里。
更让老者在意的是她即将过期的伪装,快三天了,眼角的原液开始起皮。
老者棉签上的液体,梅一诺闻得出来,他在给她卸妆,顺便取样。
取样梅一诺无所谓,毕竟即将过期的原液没什么研究价值。
但露脸……
她又犹豫了!
前有一把脉就看出她恢复力惊人的大医,现在这位也是权威级别,非亲非故的,俞圣卿如此大手笔,容不得梅一诺不考虑报酬问题,这回他想要什么?
“是不是很疼?”突然叫停,殷淮超紧张。
他想到了殷嘉欢。
记得有一回过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殷嘉欢,想削个苹果讨好奶奶,结果割到了手。
真的,就出了一丝血,一个创口贴就能解决的事,殷嘉欢哭得全家兵荒马乱,大过年的,林婉清甚至还叫来了医生……
两相一对比,此刻看着梅一诺咬着下唇摇头,绷带下隐约渗血的伤处被冷汗浸透,他喉头滚动,眼眶莫名发烫。
“还好还好!”
比起疼,梅一诺现在更痒,感觉体内在长东西。
这大概就是天一所说的再生续骨,多多少少有些逆天了,难怪天一给的不多。
不能再检查了,刚才那位大能已经窥见端倪,她的恢复速度过于惊人。
至于脸,还是先蒙着吧,等她脑子清明些了再想,俞圣卿的便宜可不好占!
“谢谢吴先生,不过,我想先养好外伤再说。”
“治脸并不影响你养伤。”俞圣卿慢条斯理开口。
伤成这样,换其他女孩子早崩溃了,她倒好,医生送上门,竟然不急着治。
“不会有比吴先生更好的整形医,机会也不是随时都有。”
梅一诺一顿,想左了,这人情她得领。
按俞圣卿的说法,吴先生就是权威,若是他出手,之后不管是恢复如初,还是像向兰说的变张脸,都不会引人质疑,也免去了自己暴露的风险。
“收诊费吗?”收了钱,人情就没那么值钱了,最好收多点。
“收。”俞圣卿镜片后的目光如寒潭映月般沉静。
吴用在一旁,见两人你来我往,小胡子都翘起来了。
来的路上,听殷家小子说,圣卿跟这小姑娘没交集,这哪儿是没交集的样子?
两人谈妥,终于轮到吴用再次上场。
头上剩余的纱布取下,一张触目惊心的脸暴露人前。
殷淮多坚强一男人,只看了一眼,泪窝子又开始发痒。
吴用的药有点儿东西,一上去,伤口的那种刺痛灼烧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痒。
抓心挠肝!
“忍住了,千万别抓,这药消炎去肿,还可以抑制增生,不会让你的脸好了后,多出一根肉条来。”
梅一诺倒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抓,却抑制不住身体冒汗。
消毒水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在暖烘烘的病房里氤氲成雾。
等到最后一处伤口敷上药膏,她浑身像被水洗过,发丝黏在红肿的脸颊,棉被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意,连睫毛都凝着细密汗珠。
“哥,护工阿姨了?”
许是出汗太多,又或是忍的太辛苦,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沙哑。
殷淮感受着她的疼,掌心也渗出了汗:“在、在呢!”
丫头真是遭大罪了,他几乎是逃似的拉开门。
走廊的冷空气卷进来,稍稍驱散了室内闷热。
护工阿姨经验丰富,进来一看,就知道了梅一诺的需求,隔帘一拉,两人在里面好一阵窸窸窣窣。
苏蔓沉浸在自己的emo里,她已经有好一会儿神思不属了。
为了跟她抢人,俞圣卿是真下足了本钱。
钱,她没人家多。
话语权,就更别提了。
资源……
唯一还算有点儿优势的是她们的医疗团队,可特么的,他摇来一个大医就够离谱了,居然还把吴先生也请了过来。
真是够了!
而窗边的俞圣卿,此时耳尖微红。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伤腿,怀疑自己真正重伤的地方应该是脑子。跟两个姑娘挤在三人病房里,他缘何会做出如此丧智的安排?
许是太疼,不足两米外的隔帘内,梅一诺终究没忍住,发出几声细碎的哼唧声。
哼的他喉头发痒。
片刻后,俞圣卿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真是荒谬!
梅一诺换了干净衣物,借机又吃了两粒药,有殷淮在,她需要沉睡来快速修复身体。
林州的救援还在继续,遇难者的人数同样也还在上涨,救护车的鸣笛声更是从未中断。
殷锐锋刚结束连续 36 小时的搜救,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殷淮在楼下接他,对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六楼走廊站岗的警卫员,军靴踏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没有问过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转院?”
听说小妹的房间里还塞了个男人,殷锐锋本就冷厉的眉眼,愈发显得生人勿近。
殷淮盯着二哥被冻裂的唇角,喉结动了动。
他原本是有些怵这个二哥的,小时候就没少挨他揍。
再看那鼓啷啷的肱二头肌,总感觉一拳过来,他能归西。
可这会儿,看着他小臂上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作战服下摆还沾着坍塌建筑的泥土,殷淮心里眼里就只剩下心疼!
都是娘生爹养的娇娇儿,如他一样的人却在很多人看不到的角落,默默奉献自己。
京都那帮人总说,他是殷家的宠儿,他原本还情绪颇重,现在看,一个字都没说错。
“至少还得再养两天才经得住颠簸。”
非常时期,只两天,那就忍忍吧!
“找的护工如何?不行,就把徐阿姨接过来照顾她。”
“那不行,接徐阿姨大伯就知道了。”
殷锐锋顿住脚,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这么大的事,你没跟大伯说?”
糟心玩意儿!这是该瞒的事?
天知道殷锐锋得知梅一诺为了救人,被埋到了裂缝里,心底有多慌。
亲人的羁绊是一方面,这样一个在心中有大爱,关键时刻舍己救人的姑娘,明显跟他不喜的殷嘉欢,是两种秉性。
初见,哪怕场地不对,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也好极了。
想到当时将人抱上来,那张满脸血垢的脸,殷锐锋沉声开口,“通知大伯吧,小妹还小,脸上不能留伤痕,让大伯去拜托蒋先生,请他帮忙,请一请大医。”
殷淮见他一副操碎心的模样,心说大伯的面子未必有小妹自己好使。
她还什么都没做,大医已经来过俩了。
一提这事儿,他就不大爽,“放宽心吧,有人已经给她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