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侯爷神色间闪过不自在，脸上带出微微的恼怒之色，有种被儿子冒犯的窥探感。
但在看过书房里，母子三人怀疑的眼神后，他便恢复成以往和颜悦色的父亲形象。
“宫中能成事的皇子不过四人，唯有四皇子与咱们府上的姑娘，年纪相当。
且昭仪娘娘与冰嫔娘娘在宫中交情甚笃，为父便起了拿六丫头去投石问路的心思。”
说完，他就把目光看向贺知珠。
言外之意便是，为父不是不想让你做四皇子妃，只是大事未定，要拿你庶姐当个幌子。
贺知珠要是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她恐怕就真信了她亲爹的鬼话。
至于沈氏和贺知璋更不可能被贺侯爷三言两语蛊惑。
贺知璋更是直接挑明，“父亲不如把六妹妹记在母亲名下！”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几人皆大为震惊。
沈氏是不愿，贺知珠是不甘。
贺知璋不理会落在他身上的三道直勾勾的眼神，继续道，“珠珠说，六妹妹最后只得了个侧妃，我私以为是因为六妹妹庶女的身份。
倘若把六妹妹记在母亲名下，那六妹妹便是嫡女。
宫里又有昭仪姑母相帮，想必六妹妹定能如愿成为四皇子妃。”
贺知珠这个时候却双目赤红，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行。”
“谁家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两位皇子的？
真当咱们家比皇家还要厉害？
六姐姐要是成了四皇子妃，那我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二皇子的续弦。
所以，我绝不会同意把六姐姐记在母亲名下，与我共享侯府嫡女的名头。”
贺侯爷听见续弦二字，眉头一跳，陷入了沉思。
贺知璋则给了贺知珠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贺知璋又等了一小会儿，这才看向贺侯爷，“父亲，您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贺侯爷不解，“璋哥儿这是何意？我没有什么瞒着你们母子的，倒是你们，瞒着这样大的事呢。”
贺知璋忽略掉他爹最后那句，笑道：“水姨娘与宫中的冰嫔到底有何关系？父亲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儿子当真是十分好奇！”
贺侯爷心下大惊，但面上的表情却不显，“璋哥儿说的什么话？
你水姨娘不过是个内宅姬妾，如何能够与宫中的娘娘们攀上关系。”
沈氏这会儿也意会过来，“怪不得冰嫔娘娘和昭仪娘娘两位贵人，放着咱们嫡出的七姑娘不要，偏要选了庶出的六丫头。
怪道不得呢，原来是水氏那个贱人从中作梗，阻了我儿的前程。”
说完，沈氏又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珠珠，璋哥儿，都怪为娘没有个好娘家。
不像水氏，就算是官妓出身，可到底以前是勋贵之家出来的小姐，就算是身子不清白了，可那愿意为她铺路的男人，还是前仆后继的。”
贺侯爷脸色难堪，“沈氏，休得胡言！”
“水氏跟着我的时候可是清白之身，且她能够攀上冰嫔，也并非如你口中所言的那般龌龊。”
沈氏有儿子撑腰，一点不惧贺侯爷的恼怒，继续逼问，“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倒是说出来，她们是如何攀上关系的啊？”
不敢说，那便是有猫腻！
贺侯爷踱步，他在思索要不要说出事情真相。
贺知璋适当示弱，“父亲，我和珠珠也是您的孩子。珠珠以后有了前程，咱们侯府只会越来越好。”
“如今是冰嫔娘娘想要借助侯府的势力，甚至水姨娘背后的势力。
可您看四皇子一朝得势，他却未能履行承诺，立六妹妹为正妃。”
“既如此，父亲还要把所有的筹码都加在四皇子身上吗？难道只为了区区一个侧妃之位？”
贺侯爷面色阴沉，他和水氏一心一意为着冰嫔母子俩奔波运作，可最后六丫头却只是个妾！
贺侯爷当然不甘心。
“倘若把你六妹妹记在你母亲名下，那为父便有把握一定能够让她当上正妃。”
贺知璋摇头，“父亲还不明白吗？
冰嫔母子便是笃定您和水姨娘会一心一意支持四皇子，这才有恃无恐。”
敢毁诺，转头另娶高门女。
贺侯爷沉默半晌，纠结再三，这才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水氏原本不姓水。”
沈氏笑道，“我知道，姓冷嘛。前朝罪臣之后。”
贺侯爷看了一眼沈氏，但并没有过多指责，只继续道：“不错。同样的，冰嫔也不姓冰。”
贺知珠惊呼，“冰、水、冷！
难道冰嫔娘娘竟也是姓冷？
乃罪臣之后？”
贺侯爷黑沉着一张脸，轻轻点头，“不错，她们二人乃是亲姐妹。”
贺知璋却疑惑道：“我记得当年冷家那个案子的卷宗记载，男子皆人头落地，女子皆没入教坊司的。”
所以怎么可能有漏网之鱼。
冷氏一族虽然不是当今陛下亲自下的大狱，但这其中先帝却是主导者，且最后得力的也是当今陛下。
他是心多大，才非要给自己后宫里放这样一个仇人之女的？
贺侯爷既然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秘密，那他自然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冰嫔娘娘没进宫之前，是外室所生。
当时冷氏一族出事，冰嫔尚未被认回冷家，故而并未记入冷氏族谱。”
沈氏几人这才明白，为何冰嫔能够逃脱一劫。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沈氏再看贺侯爷都顺眼了几分。
这回贺侯爷给出的诚意，可谓是足足的。
贺知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冰嫔即便出尔反尔，您与水姨娘还是对冰嫔娘娘忠心耿耿呢。”
是因为有恃无恐呢。
贺侯爷面露尴尬，“以前咱们不是没有多余的选择么，现在珠珠要是能够成了二皇子妃，那为父也不用受制于人。”
贺知珠听了贺侯爷这话，脸上瞬间露出笑颜，她认为贺侯爷这话，便是在六姐姐与她之间，选择了她。
沈氏却提及先前贺侯爷在逸梅园所说之事，“那侯爷可是还要与我们嫡出一脉，扮演父子不合？”
贺侯爷心虚的瞥了一眼贺知璋，“我听璋哥儿的。”
贺知璋脸上露出谦虚的笑意，他却明白父亲并不如他口中所言，真要听当儿子的什么话。
于是，他道：“那便依父亲所言，咱们演一出父子不合，夫妻相疑的戏码，给外人看。”
贺侯爷点头。
贺知璋则继续道：“只是要苦了珠珠和六妹妹，她们二人的婚事恐怕不会如先前那样顺利了。”
贺知珠今日之所以找亲爹，便是为了能够扫除一切障碍，顺利嫁给二皇子做续弦。
可她亲哥这样一说，她哪里还能稳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