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五十个里面，挑不出来随我出嫁的四个丫头？”
厅堂里，本欲同刚出门子的大姐姐，演一场姐妹情深的几个妹子，这会儿恨不得时光倒流，没有出现在这里，没有听了这许多的狂言妄语。
一个个低着头，似鹌鹑，可那耳朵却个顶个的支棱起来。
除了七姑娘，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以后的婚事和陪嫁都跟侯夫人沈氏，息息相关。
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却不敢流露半分。
沈氏手中捏着的帕子紧了两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放肆！章嬷嬷替你重新张罗的四个丫头，哪一点差了的？府上的丫头不愿随你出嫁，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沈氏大概是气昏了头，又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这事儿，就算当着大女婿的面说，我这个嫡母对你也算仁至义尽。”
大姑娘敢把这事儿往庄恩跟前捅？
她还得在婆家维持自己贤良淑德的好形象，哪里能把在自己闺房中那些嚣张，弄得人尽皆知。
沈氏可谓是捏住了她的咽喉命脉，不光明磊落，但胜在管用。
大姑娘捏着帕子的手，死死的贴着膝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屋子的血亲，此刻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好半天，她也诺诺不出一个字。
沈氏虽然制住了已经出嫁的庶女，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喜悦，只觉厌恶。
但这侯府后宅里还有许多个庶女侄女，等着看她的公正，她喝了一口早就凉透的茶，神色淡淡的说道：“这个丫头冲撞主子，既你厌了她，那就干脆留了她在侯府，换你从前得用的人去庄家。”
对于那个丫头跪地磕头的举动，沈氏没有半分波澜，回头她就会喊了章嬷嬷把人远远的发卖了事。
对于这种不安分的丫头，沈氏同样不喜。
“我记得大丫头以前身边伺候的人里头，有一个叫小月的，伺候得最久，在府里也没有牵挂，不如还是拨了她去庄府伺候你。”
大姑娘没有不应的，虽然小月那丫头生得楚楚可怜，她同样不喜欢。
“多谢母亲疼我。”
“嗯。”沈氏本不欲多说，可想着自己还有个七姑娘，又有侯爷这座山压在她这个主母上头，忍着不痛快，勉强多叮嘱了几句，“你既叫我一声母亲，那我就再多说上几句。恩哥儿是个板正的人，你好好同他过日子，以后他功成名就，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常常拿身边的丫头撒气，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可有些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你真该同你二妹妹学学，她身上那股子超脱的劲儿，你哪怕是学上个一分，在后宅你也能活出自我来。”
“母亲教训得是。”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大姑娘，她起身直奔沈氏跟前，扑在了她的膝下，“母亲，你怎的不早些教我这些道理。”
沈氏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盖因她对府上的孩子们，除了她亲生的那两个，其余人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
大姑娘贺知璎这突如其来的孺慕之情，倒是叫沈氏真起了两分慈母之心。
她拍着大姑娘的背，“可是恩哥儿拿了委屈给你受？你是侯府出去的头一个姑娘，你别怕，你爹和你兄长会给你撑腰的。”
大姑娘刚刚不知道被沈氏的哪句话击中了泪点，这会儿缓过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顺势坐在了沈氏旁边的小凳子上，拿帕子沾脸，显得羞赧极了。
“刚刚离家，去了别府，再好哪里有在自家好，叫母亲和妹妹们看笑话了。”她已经出嫁，只要不是天大的委屈，她就不可能拿回侯府讲。
如果沈氏是她的亲娘，她倒是会事无巨细都说上一遍，可她只是个庶女，与嫡母感情一般。
沈氏也不是真就要听她说出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对家里的女孩儿们说道，“咱们女子，或早或晚都是要嫁人的。
你们别笑话你大姐姐今日哭鼻子，等以后你们嫁人了就知道，在家千好万好，出门去了别人家，上要孝敬公婆，下要爱护婆家弟妹。不仅要管好家，还要照顾好夫婿，以及夫婿的女人孩子。”
这也算是说出了沈氏自己的不易，同为女人，哪里就容易了。
大姑娘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可不就是嫡母说的那样么，哪里像在闺中时候，只管玩乐赏花赴宴即可。
“既然嫁人不好，那为何要把大姐姐嫁出去？”七姑娘被沈氏养得单纯可爱，她是真的不明白，既然嫁人不好，那何苦把自家娇养着的女孩儿送去别家人受苦。
沈氏正在教导家中女孩儿，彰显主母之责，结果率先跳出来的却是自己生的那个孽障。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那不嫁人的，要么是出家的姑子，要么是名声坏了的，嫁不出去。”她看着几个女孩儿，年龄相差都不算多，后头几年陆陆续续都要出阁的。
“你们也别把嫁人就当成了洪水猛兽，那种把媳妇儿娶回去磋磨的人家毕竟占少数。
再说，你们是侯府的小姐，以后嫁的夫家定然差不了的，背后又有父兄撑腰，要是你们的日子都过不好，那这天底下的女子怕是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话说得在理，又逗趣，好几个姑娘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一瞬间，几个姑娘仿佛又回到了闺中一起玩乐的时候，大姑娘忍不住心生感慨。
“好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你们姐妹间留着再说会儿话，以后嫁人了，随着夫君去任上生活，说不得你们姐妹一年到头，都不定见得上一面，趁着现在，好好亲香亲香。”
沈氏离开了正厅，留了几个姑娘打趣璎姐儿的婚后生活，倒也和谐。
“大姐姐，姐夫对你好不好？”
“肯定好啊，你们看大姐姐面若桃红，哪里能不好。”
“死丫头，敢打趣长姐。”作势要打，其实乐成了一团。
沈氏出了门，又站在廊下多听了一会儿，知道她们姐妹这会儿开怀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