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坐标
玻璃碎裂声刺破雨夜。
沈知夏的指尖在键盘上飞掠，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灰。父亲办公室的檀木柜里，那份带血的设计图正渗出暗红水痕，图纸边缘焦黑，却唯独“深渊之瞳”四个字清晰如刻。怀表在掌心发烫，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银链硌着锁骨，那时她才十岁，只记得母亲发梢滴着海水，冰凉的嘴唇贴着她耳垂：“记住这个坐标。”
坐标指向城郊废弃水族馆。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沈知夏摸出藏在袖口的折叠刀，金属柄上刻着母亲名字的缩写“cY”——七年前她在二手市场偶然发现，摊主说是从打捞的沉船遗物里捡的。这个细节曾让她整夜未眠：母亲的尸体明明葬在城西墓园。
水族馆铁门挂着生锈的“闭馆维修”牌，锁芯里插着半支折断的钢笔。沈知夏刚触到门把，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是被枪口瞄准的直觉。她侧身滚进草丛，子弹擦着耳际击穿铁门，发出蜂鸣般的尖啸。
“出来！”沙哑的男声混着雨声，带着某种电子变调的失真。
沈知夏屏息贴着墙根挪动，余光瞥见水族馆穹顶的玻璃幕墙映出晃动的人影。对方至少两人，都穿着防水作战服，其中一人腰间挂着和父亲实验室同款的银色U盘。她摸到口袋里的微型黑客设备，悄悄打开蓝牙——这是她自制的干扰器，能在十秒内劫持半径五米内的电子设备。
倒计时读到第七秒时，左侧传来脚步声。她突然起身将折叠刀掷向应急灯，玻璃爆裂声中，整个区域陷入黑暗。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她趁机扑向持枪者，膝盖顶住对方手腕的瞬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和母亲常用的护发素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压低声音，膝盖加重力道。
回答她的是注射器刺破皮肤的刺痛。
意识模糊前，沈知夏看到青铜面具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面具人蹲下身，指尖划过她颈侧的旧疤——那是十岁那年，她在水族馆意外被珊瑚划伤的。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六芒星吊坠，放在她掌心，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希腊字母“ψ”。
再次睁眼时，她躺在水族馆的海底隧道里。亚克力玻璃外，数十条机械鲨鱼在水中沉默游弋，它们空洞的电子眼正对着她的方向。脚踝被铁链固定在金属椅上，头顶的投影仪突然亮起，墙面上投出她童年的照片：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母亲身边，身后是水族馆的巨型圆柱鱼缸，缸里游着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沈知夏，逻辑思维97分，密码学天赋百年难遇。”变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但你知道你母亲最后一个实验对象是谁吗？”
投影仪切换画面，出现一张脑部扫描图。沈知夏瞳孔骤缩——那是她十岁时的大脑影像，海马体区域有明显的异常阴影，像是被植入了什么异物。画面再转，是母亲的实验笔记：“意识碎片移植成功，编号cY-01与SZ-07产生生物电共鸣。”
“你母亲想在你体内培育意识容器。”面具人走出阴影，青铜面具在幽蓝的水光中泛着冷光，“而你父亲，想把你变成完美的宿主。”
沈知夏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知夏，你的大脑是最精妙的算法。”那时她总以为是夸奖，此刻却像被冰水兜头浇下。她低头看向掌心的六芒星吊坠，突然发现吊坠边缘的纹路和父亲办公室暗格里的一本古籍完全吻合——那本书叫《忒修斯之船》，讲的是当船上的零件全部被替换，它是否还是原来的船。
“你在说谎。”她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拇指悄悄勾住铁链与椅子的连接处——刚才挣扎时，她摸到那里有块焊接不牢的缺口。
“是吗？”面具人按下遥控器，隧道尽头的闸门缓缓打开。沈知夏浑身血液凝固：闸门后是个巨大的圆形水槽，水底躺着具穿着白大褂的骸骨，腕间戴着她送给母亲的绿宝石手链。
“妈妈...”这个词卡在喉咙里，像块生锈的刀片。记忆突然闪回：暴雨夜的水族馆，母亲把她推进安全柜，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脸颊。警报声中，她透过柜子缝隙看见母亲被两个戴面具的人按在水槽里，海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突然重现，她猛地低头咬住手腕——疼痛让她清醒。
铁链终于崩断。沈知夏抓起椅子砸向投影仪，在玻璃碎裂的瞬间冲向水槽。骸骨的右手紧握着什么，她掰开指节，发现是枚沾着水草的Sd卡。身后传来面具人的脚步声，她转身将卡塞进对方领口，趁其愣神时肘击他的喉结，然后朝着应急出口狂奔。
雨还在下。沈知夏躲在废弃的海豚表演台后，颤抖着插入Sd卡。屏幕跳出的不是视频，而是段音频：
“知夏，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妈妈失败了。涅磐组织的人说得对，意识永生是潘多拉魔盒。但你父亲已经走火入魔，他想把我的意识碎片植入你大脑，用你的身体作为容器...记住，去城西墓园，我的墓碑下埋着能摧毁深渊之瞳的密钥。还有，别相信戴六芒星的人——除了那个总在你身边的影子。”
闪电劈开天际，沈知夏猛地抬头。隔着雨帘，她看见海豚池对面站着个男人，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左眼角的疤痕——那是上周在奇点集团电梯里，她不小心用文件夹划到的。
“林深？”她攥紧口袋里的折叠刀，却发现他手里举着的，是刚才袭击她的面具人的枪。
男人缓步走近，靴底踩过积水：“沈小姐，我建议你现在跟我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的父亲可能已经知道你拿到了Sd卡，而涅磐组织的人，正在来杀你的路上。”
沈知夏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海豚池边缘。记忆中，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雨夜消失的，而眼前这个自称安全顾问的男人，上周还在帮父亲调试深渊之瞳的防护系统。她的指尖触到池边的金属扶手，突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话：“别相信戴六芒星的人——除了那个总在你身边的影子。”
林深的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吊坠，正是六芒星形状。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深忽然转身，朝着后方开了两枪。沈知夏趁机跃过栏杆，跳进空荡的海豚池。池底的瓷砖缝隙里，她看见用荧光漆画着和Sd卡封面相同的符号——一个被蛇缠绕的双螺旋结构。
“沈知夏！”林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他们要的不是你，是你脑子里的东西！”
头顶传来玻璃碎裂声，某种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滴在她手背。沈知夏抬头，看见头顶的维修通道里垂下数条钢索，钢索末端拴着的，是和水族馆里那些机械鲨鱼一模一样的仿生体，只不过它们的口中多了闪烁的红光——那是激光瞄准器。
仿生鲨鱼开始下落。林深突然跳进池子，一把将她按在墙角。金属利爪擦着他后背划过，在瓷砖上溅出火星。沈知夏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硝烟味，突然想起父亲实验室的监控记录：爆炸发生前十五分钟，林深曾独自进入过核心机房。
“为什么帮我？”她在轰鸣中大喊。
男人扣动扳机，子弹击穿仿生鲨鱼的关节。他拽着她冲向应急梯，喉结在雨水冲刷下滚动：“因为我和你一样，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是谁把你母亲按进了那个水槽。”
雨越下越大，两人冲进停车场时，沈知夏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附带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父亲沈巍正将炸弹放进深渊之瞳的主机箱，而他身边站着的人，赫然是本该死去的母亲——她穿着和骸骨身上相同的白大褂，手腕上的绿宝石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她在你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