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撼天动地
冷桥缓缓站起身，将聚魔鼎举到延帝的眼前。
魔鼎之中，一个黑影突然朝外窜出，伸着细细的胳膊，张牙舞爪地奔着延帝的面门扑去。
“啊。”延帝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气袭击，逼得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一个条桌上，将上面摆放的青陶瓷瓶撞落在地，发出了瓷片碎裂的声响。
冷桥挑了下眉，将鼎收回来一些，眯了下细长的眼睛，
“人皇，你的臣子们，好像是对你有很大的怨气呢。”
“你们背信弃义。”延帝气得嘴都有点哆嗦，靠在条桌上，瞪着冷桥。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冷桥伸出一根指头，摆了几摆，
“人皇，你终究还是太年轻。”
“别说这回，是由我们魔界来接管这人间界的皇帝。”
“即便是你们人间界自己，每次的改朝换代，哪一次新皇登基，不是腥风血雨。”
“不光是新皇初立之时，据我所知，就算你们的皇帝都在位好几代了，起义啊，造反啊，闹事啊，逼宫啊，那也不是常有的事。”
“这跟我们背信弃义有什么关系？”
“我们魔界，可是最讲信义的。”
“对的。”媚也过来给自己倒茶水，
“大长老自我化形，还未带我回魔界时就教我，说话一定要算话的，承诺必须要作数的。”
“当时，有个少年，帮助大长老寻到了我，大长老为了感激他，许了他一个心愿。”
“为了助他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将她炼制的第一盏引魂灯赠予了那个少年。”
“还有翠萍，当时她心悦于我七哥，七哥答应过会一直带着她，那便就一直带着她，现在她都是皇贵妃了不是。”
“所以，我们魔族，是有求必应，有恩必报的，没有你们人间界那么多弯弯绕绕。”
媚一口气说完，又拿起那柄精致的团扇，不急不徐地扇了起来。
“……”延帝一时觉得自己说不过他们，转移了话题，
“如今我已禅让了皇位，惜年已是新的皇帝，你们为何还称呼我为人皇。”
“嗯？”见怜那莹白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向延帝。
惜年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
冷桥笑笑不说话。
翠萍也不明所以，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有媚这个实心眼的，
“人皇就是人皇，这种东西，可不像你人间界的帝位那么廉价，还可以禅让的。”
“人皇作为三界的三位主宰之一，永远都是你。”
她说完定定的看着延帝，见他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补充道，
“至于叫你先皇嘛，那是说给旁人听的。”
“……”延帝原本以为他之前于媚聊过之后，已经完全搞清楚了魔界的企图，夺这人间界的目的。
现在好像又没那么清稀了。
他们其实只是夺这人皇之形，从未想过夺这人皇之实。
旁人？
他们口中的旁人，除了人类，应该也有指仙界吧？
“小妹，你刚刚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见怜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来人间界之前，大长老当时跟我说过，让我去找一个叫沙土的人，取回一盏引魂灯。”
“我当时还问是谁来着，她说是帮她寻到你之人。”
“那灯理应由你来取回，但她说你人形不稳，飞得也慢，才叫我们替你寻得。”
他说着一拍脑门儿，
“惜年，你当时说要来京城玩个三五年，我就想起来这件事了。”
“只是想着我们待的时间还长，回头再议，后来又给忘记了。”
“那等明日你登基完了，我跟媚去寻寻，说是人应该是在这京城之中，也不知还活着没有。”
见怜这边正聊着，一直站在门外的惜年，走进屋来。
取了门前一盏灯的灯芯，将屋内已经熄灭的灯都去点了起来。
惜年一面点灯，一面没有任何语调地对屋内几人说道，
“你们再多聊一些，人皇那本来就不多的悔意，可就一点不剩了。”
“你说什么？”延帝惊讶地看着惜年慢慢走着，到处点灯的身影。
经惜年这么一提醒，话题越扯越远的几人才反应过来。
但冷桥，见怜，媚，都没有动，也不再说话，只纷纷看向惜年。
收取人类悔意这种事情，没有比惜年更在行的人，包括见怜。
原本吵闹的寝殿，突然之间静得可怕。
惜年也任由他们几双眼睛盯着看，也不理，自顾自地还在点着灯。
屋内还有三盏灯未亮。
此时，除了灯烛偶尔燃出的轻微噼啪声，屋外水渠的流水声，偶尔的一声蛙叫，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延帝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惜年依旧不急不徐地走着。
直到最后一盏灯被点亮，他又走回寝殿门口，将手中的灯芯放回门前的灯中。
他才转过身来，拍了拍手，看向延帝。
延帝的寝殿外间套着里间，中间有一道雕花拱门。
惜年站在外间门前，延帝靠在里间的墙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七丈远。
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延帝都能感受到，来自于惜年身上，那种沉沉的压迫感。
尤其是现在，惜年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延帝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惜年的表情跟眼神了，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魔气。
魔气越来越浓，他逐渐能看见它们呈现出了墨绿色。
惜年手中，出现了一柄长长的墨绿镶金的法杖，他将法杖猛地插入地板之中。
带起来了一阵风，吹起了惜年的绿色长袍和长发。
延帝看着那灯，想起那日在偏殿之中，惜年对自己的袭击，终是忍不住出声，
“你这是何意？”
惜年放开法杖，朝延帝走过来，走到桌前，从冷桥手中取过那只聚魔鼎。
他直接用手打开了聚魔鼎的盖子，问，
“人皇，你的臣民，都因着你的软弱和犹豫，化身成了这一缕魔气。”
“你，可有悔？”
延帝直直盯着他手中，从鼎中冒出的那一缕缕黑色魔影。
那魔影仿佛越来越大，都朝他飞扑过来。
延帝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都怪我，怪我想要……”
最后两个字他在心底说着：苟活！
他说着眼角溢出泪来。
与此同时，他才发现，从门口惜年那法杖上的放灯，放出来的丝丝缕缕绿色的魔气，已经将他整个环绕住。
耳旁听着惜年的话语，
“好一个人皇，仅这一点点的悔恨遗憾，都可撼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