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时，蓝溪要回家，二柱子非要送她过河。
“我会水，能保护你！”他举着湿漉漉的笛子说，蓝溪红着脸点头，俩人并肩往河边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丫丫趴在林凡肩膀上，看着俩人的背影，突然说：“林叔叔，二柱子哥好像长大了。”
往回走时，二柱子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蓝溪姐说我吹的笛子好听！”他举着笛子显摆，上面的鸡毛掉了大半，却还是宝贝似的攥着。
林凡笑着点头：“是好听，比昨天顺溜多了。”心里却想着，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院里的豆角架子被二柱子重新搭好了，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比之前结实。
小花在收拾剩下的枣糕，装了满满一兜，说要给蓝溪娘送去。
林凡坐在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晚霞，觉得这日子啊，就像二柱子搭的架子，看着不咋规整，却能结出甜丝丝的豆角，藏着说不尽的盼头。
夜里，二柱子把笛子擦得干干净净，挂在床头。
他对着笛子说：“明天得学个新调子，就吹《茉莉花》，蓝溪姐准爱听。”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笛子上，那根仅剩的鸡毛轻轻晃，像在说：加油啊。
第二天一早，河滩上的风筝还没起飞，就传来二柱子跑调的《茉莉花》，虽然没一句在调上，却听得人心头暖洋洋的。
天刚蒙蒙亮，二柱子就抱着笛子蹲在葡萄架下练《茉莉花》。
他昨儿跟村里的瞎子刘学了半宿，记了满纸歪歪扭扭的音符，这会儿对着谱子吹，调子跑得比河滩上的风筝还远。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他憋红了脸，最后一个音拐了十八个弯，惊得架上的葡萄藤掉了串青葡萄，“咚”地砸在他脑门上。
林凡被砸醒，推开窗见他捂着脑袋直咧嘴。
“你这是给葡萄吹催眠曲呢？”林凡喊。
二柱子举着笛子站起来：“凡哥，你听出是《茉莉花》不？瞎子刘说多练练就顺了。”
林凡仔细听了听，琢磨半天：“像……像蚊子哼哼，不过比昨天那‘嘀嘀’声强。”
小花端着面盆出来，见二柱子脑门上红了一小块。
“被葡萄砸了？”她笑着递过块凉毛巾，“我娘说今早做葱油饼，让你过来帮忙烧火。”
二柱子刚要动，又想起啥似的，把笛子往怀里一揣：“我得再练会儿，等会儿吹给蓝溪姐听。”
正说着，院外传来自行车响。
蓝溪骑着车进来，车筐里放着个布包，里面是件新做的蓝布衫。
“我娘说二柱子哥昨天跳水湿了衣裳，做了件新的。”她把布衫往石桌上一放，脸红得像熟透的桃，“不知道合不合身。”
二柱子赶紧抢过布衫往身上套，袖子长了一大截，他却咧着嘴笑：“合身！太合身了！比城里买的还好看！”
丫丫从屋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纸糊的小喇叭。
“蓝溪姐姐，我做了个喇叭，能跟二柱子哥的笛子合奏！”她举着喇叭“呜呜”吹，声音跟破风箱似的。
二柱子赶紧掏出笛子：“来！咱合奏《茉莉花》！”俩人一吹，一个像蚊子哼哼，一个像破风箱，逗得大家笑弯了腰。
太阳爬到头顶时，孩子们扛着风筝往河滩跑。
二柱子非要跟蓝溪并排走，新布衫的袖子老往下滑，他就使劲往上捋，结果把线缝扯崩了，露出半截胳膊。
“我帮你缝缝。”蓝溪从兜里掏出针线，拉着他蹲在树荫下，线头在他胳膊上绕来绕去，像只蹦跶的小蝴蝶。
二柱子屏着气不敢动，脸红得能滴出血，连笛子掉地上都没察觉。
中午吃葱油饼，二柱子专挑焦的给蓝溪。
“这个香！”他把饼往蓝溪手里塞，油渣掉了她一衣襟。
蓝溪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你也吃，看你馋的。”丫丫在旁边翻白眼：“又偏心！”
下午风不大，林凡教孩子们扎灯笼风筝。
“糊上红纸，晚上点上蜡烛，能当灯笼用。”他手里的风筝刚扎好，红通通的像个小太阳。
蓝溪学得快，扎的灯笼方方正正，比林凡的还精神。
二柱子凑过去学，竹篾在他手里跟泥鳅似的，扎出来的灯笼歪歪扭扭，像个瘪了的南瓜。
“这叫……元宝灯笼，招财的！”他硬着头皮说，逗得蓝溪直笑。
太阳快落山时，大家在河滩上点灯笼。
红通通的灯笼飘在天上，像串会飞的糖葫芦。
蓝溪的灯笼最亮，二柱子就举着笛子跟在后面吹，虽然还是跑调，可听着比哪回都顺耳。
“蓝溪姐，我明天教你吹笛子不？”二柱子凑到她耳边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蓝溪点点头，辫子上的蓝带子扫过他手，痒得他直缩脖子。
家长们来接孩子，见天上飘着灯笼，都笑着说：“林凡这院的娃，白天放风筝，晚上放灯笼，比过年还热闹。”
蓝溪娘看着女儿手里的灯笼，笑着拍林凡的肩：“你这地方能焐热人心，比啥都强。”
往回走时，二柱子的灯笼线缠上了蓝溪的，俩人解了半天没解开，最后干脆一起扛着走，灯笼在天上晃悠悠的，像对挨在一起的红脸蛋。
丫丫跟在后面哼：“羞羞脸，缠一起！”
风里带着葱油饼的香，混着灯笼的暖光，还有二柱子跑调的笛子声。
林凡看着天上的灯笼，觉得这日子啊，就像二柱子身上的新布衫，看着不咋周正，可穿在身上，暖烘烘的，贴心。
夜里，二柱子把蓝溪缝过的袖子摸了又摸，对着笛子傻笑。
“明天得练个新调，叫《绣荷包》，蓝溪姐肯定喜欢。”他对着笛子嘀咕，把它小心翼翼挂在床头，跟宝贝似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那件长袖子的新布衫上，风一吹，袖子晃悠悠的，像在说：明天加油啊。
第二天一早，河滩上又响起了二柱子的笛子声。
这次吹的是《绣荷包》，虽然还是跑调，可听着比哪一天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