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如雪猛地转过头,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然而一触及李长风深邃的眼眸,那光芒立刻化为羞赧,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
连雪白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喉咙里挤出细若蚊蚋的一声:“……愿…愿意的。”
南宫秋月反应稍慢,她抬起眼帘,望向李长风,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挣扎、期待、忐忑,还有几乎要溢出来的眷恋。
她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挣扎片刻,终究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长风……我们……想跟你去。”
这近乎告白般的话语出口,两姐妹的脸颊更是红得如同朝霞,几乎要将头埋到胸口里去。
恰在此时,沈西楼与林兮若、汪茹等人已与公主话别完毕,行至后院。
沈西楼目光扫过树下情景,脸上露出一抹早已料定的温和笑容。
他自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两块令牌,非金非木,触手温润,其上雕刻着擎天宗巍峨山门与流云纹路,光气内蕴,一望便知并非凡品,且绝非仓促可成。
“秋月,如雪。”沈西楼将令牌递向姐妹二人,声音沉稳,“经宗门决议,特派你二人为擎天宗驻京特使,常驻公主府,专职辅佐玉宣殿下处理与修行界相关一切事务,沟通宗门与朝廷。
此乃特使令牌,可调动宗门在京畿及周边一切资源,遇紧急情况,周边宗门分支亦需听凭调遣,便宜行事。”
南宫姐妹看着那显然精心制备、灵气盎然的令牌,彻底愣住了。
一旁的林兮若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脆生生地揭开了谜底:“两位师姐,还发什么呆呀?
公子之前派我和寒月师姐回宗求援时,就已然明示,希望能将你们留在身边。宗主他老人家明察秋毫,心领神会,早就命人连夜赶制好这令牌啦!
就等着今日顺理成章地交给你们,让你们能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地留下呢!”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
南宫姐妹心中所有的纠结、黯然、委屈,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汹涌澎湃的狂喜和感动彻底淹没!
原来……原来他早已将她们放在心上,早已为她们的未来铺好了道路!
并非她们一厢情愿的痴缠,他早已在运筹帷幄之中,为她们争取了这既能常伴左右,又不失宗门体面与尊严的身份!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南宫秋月眼眶发热,水光氤氲。
南宫如雪也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与哽咽。
然而,少女的矜持与骤然降临的巨大幸福让她们有些手足无措。
南宫秋月脸颊绯红,垂首低声道:“宗主厚爱,弟子……弟子惶恐。只是我们修为浅薄,见识有限,恐难当此重任,有负宗门所托……而且,宗门培育之恩,娘亲她也……”
她说着,目光带着依恋与询问,望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汪茹。
南宫如雪也连忙收敛心神,附和道,声音虽努力保持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紫霞峰还需要我们,娘亲身边也需人照料,我们……”
汪茹将女儿们那欲拒还迎、既喜且羞的小女儿情态看得分明,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释然。
她走上前,目光温柔而深邃,仔细端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伸出手,为南宫秋月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鬓角,又轻轻拍了拍南宫如雪微凉的手背,柔声嘱托,声音带着母亲的坚韧与不舍:
“傻孩子,这是天大的机缘,还推辞什么?京城天地广阔,能人辈出,于你们修行历练大有裨益。跟在……长风身边,多见世面,娘心里也……也踏实。”
她的话语微微停顿,巧妙地避开了某些过于直白的情感流露,“宗门有娘在,一切安好,无需你们挂心。
此去京城,你们姐妹二人定要相互扶持,同心协力,好生辅佐公主殿下,行事需稳重,多思量,更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娘担心。”
她的话语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定心丸,彻底抚平了姐妹二人最后一丝不安与矫饰。
“娘……”南宫秋月再也忍不住,声音带上了哽咽。南宫如雪也偏过头,悄悄用指尖拭去眼角渗出的湿意。
最终,在汪茹充满鼓励与祝福的目光中,在沈西楼含笑的注视下,南宫姐妹郑重地、几乎是虔诚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特使令牌。
指尖触及令牌温润的质感,那股踏实而巨大的喜悦,仿佛带着温度,瞬间充盈了她们的心房,让她们几乎要雀跃起来。
汪茹最后深深看了李长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她不再多言,决然转身,与沈西楼等人汇合,青色的身影渐渐融入即将离去的宗门队伍之中,再未回头。
……
守府大堂之上,唐玉宣刚处理完擎天宗离去后的几桩紧急军务。
一名浑身沾染着尘土与凝固血渍的将官便步履匆匆而入,甲叶铿锵间单膝跪地,声音因疲惫与沉重而略显沙哑:
“禀元帅!战场已初步清理完毕,发现叛将秦毅,及三个反王的尸首!叛军主要将领,亦确认伏诛!只是……”
将官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头垂得更低,“末将率部反复搜寻,几乎将血枫峡每一寸土地都翻检过来,仍未找到叛首唐玉澜的踪迹!
此人……怕是已在昨日最后混战之时,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了!”
“逃脱了?!”唐玉宣瞳孔骤然收缩,刚刚因妥善安排南宫姐妹及封赏擎天宗而稍显松弛的心弦瞬间绷紧!
她扶着冰凉案几的手指猛地收紧。
想当初,宫廷叛乱时,他也是不知使用何种办法,直接遁出了京城。
这次,恐怕也是使用了同样的方法。
唐玉澜没死!
这个事实如同一块巨大的、浸满寒冰的石头,狠狠砸入她刚刚泛起些许暖意的心湖,激起刺骨的寒意。
他毕竟是皇家血脉,先帝亲子,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一面可以利用的旗帜。
只要他还活着,就如同一点未曾熄灭的残火,隐藏在这刚刚平定、实则依旧暗流汹涌的东部大地上。
谁知道会在哪个阴暗角落,借助哪些不甘失败的残余势力,或是外部虎视眈眈的敌人,再度燃起燎原之火?
刚刚看到曙光的胜利,仿佛又被一层不祥的阴霾所笼罩。
李长风此时已安抚好欣喜又羞怯的南宫姐妹,回到大堂。见唐玉宣脸色微白,眸光沉凝,便知缘由。
他步履沉稳地走上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沉稳力量:“公主,暂且宽心。
血枫峡一役,唐玉澜麾下精锐尽丧,党羽星散,如今不过是一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纵使他侥幸得脱,也已元气大伤,身边再无可用之兵,难成气候,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他目光锐利如剑,继续清晰剖析:“当务之急,是立刻以朝廷名义,颁下海捕文书,绘影图形,传檄各州郡,全国通缉唐玉澜!
悬以重赏——公告天下!令各州府、关隘、码头严加盘查,张榜公告,晓谕百姓。
他如今是过街老鼠,只要露面,便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我们只需稳住东部大局,循序渐进,他便是瓮中之鳖。”
唐玉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股冰冷的忧虑中挣脱出来。李长风的话语总是如此冷静、清晰,能瞬间刺破迷雾,直指核心。
是啊,大局已定,岂能因一个穷途末路的逃亡之人而自乱阵脚?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决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将军所言极是。即刻拟旨,通缉唐玉澜!
就按方才所言,赏格千金,封万户侯!通令各州府,务必在三日之内,将此海捕文书张贴至城乡各处,严查过往行人,不得玩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