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梁兴旺率先走出来,一脸兴奋,活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紧随其后的肖光亮,一张老脸红得能滴出血,走路姿势那叫一个怪异。
双腿不自然地微微向外撇着,跟刚下完一窝金蛋的老母鸡似的,每挪动一步都呲牙咧嘴,小心翼翼,生怕哪个零件掉了。
邓天林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
梁兴旺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端起桌上凉了半截的茶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抹了把嘴,对着李凡和邓天林比划起来。
“乖乖!开眼了!真是他娘的划时代的高科技!”
他一拍大腿,
“老子行医大半辈子,奇门遁甲、歪瓜裂枣的病症见得多了,他裤裆里那个玩意儿,啧啧,简直是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叹为观止!”
肖光亮在一旁听着,脸更红了,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他强忍着身体某个部位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以及心理上的巨大羞耻,小心翼翼地挪到梁兴旺身边。
“梁……梁老神医,那个……药……药怎么熬?有什么讲究不?”
他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生怕动静大了,惊扰了自己那脆弱的“高科技”。
梁兴旺从那“高科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砂锅!必须是纯正的紫砂或者陶土砂锅!听见没有?那玩意儿熬药才地道!”
他顿了顿,斜了肖光亮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说肖局长,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在卫生口混饭吃的,手底下管着一堆医院药房,连个熬药用砂锅的常识都不知道?怪不得啊,怪不得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一天不如一天,再过个二十年,我看是真要断了香火,亡喽!”
肖光亮被他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怼得满脸通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过去。
搁平时,他早就拍桌子瞪眼了,但现在,他是真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底气。
人在屋檐下,鸟儿在裤裆。
他只能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梁老教训的是,我记住了,一定用砂锅,纯正的!”
梁兴旺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甩给肖光亮:
“照方抓药,一天三次,饭后温服。滚吧!”
肖光亮如蒙大赦,接过药方,千恩万谢,连声道:
“谢谢梁老!谢谢梁老!我这就滚,马上滚!”
他夹紧双腿,保持着那母鸡下蛋后的经典姿势,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滑稽的姿态,一步一挪,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包厢。
肖光亮前脚刚踏出包厢的门,梁兴旺再也憋不住了,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牛逼!”
邓天林凑过来,一脸八卦,眼睛瞪得溜圆:
“梁老,他那玩意儿……真有那么邪乎?到底是个啥构造啊?”
梁兴旺兴奋劲儿还没过,唾沫横飞地对着李凡和邓天林吹嘘起来:
“你们是没瞅见啊!那活儿,啧啧!简直是现代医学的奇迹!等老子把他那阳痿不举的毛病彻底给他扳过来,再配上他那‘金刚钻’,嘿!”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我敢跟你们打包票,到时候,这普天之下的娘们儿,甭管是环肥燕瘦,还是烈女贞妇,有一个算一个,怕是没一个能抵挡得住他那‘重武器’的!”
邓天林听得眼睛都直了,倒吸一口凉气,惊叹连连:
“我的乖乖!真有这么神?金刚钻?听着就硬气!”
李凡听着这两人越说越离谱,一个比一个敢吹,忍不住哭笑不得,赶紧出声打断。
“梁老,邓哥,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哪有那么玄乎。不过是个辅助器具罢了。”
梁兴旺闻言,立马不乐意了:
“你这就外行了不是?这男女阴阳调和之事,奥妙无穷,里面的道道儿深着呢!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李凡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悠悠然开口:
“梁老,我记得您老人家好像……这辈子没娶过亲吧?也没个一儿半女的?”
“呃……”
梁兴旺老脸一红,瞬间炸毛,梗着脖子强辩。
“嘿!你小子懂个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老子这都是从我那些病人身上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临床经验,懂不懂?比你那点书本知识实用多了!”
他嘴上虽然强硬,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吹嘘了一阵“金刚钻”的威力,梁兴旺的兴奋劲儿也渐渐退了下去。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神情复杂,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感慨。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科技是真他娘的发达啊!各种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东西都能捣鼓出来。可惜啊,可惜……”
他长长叹了口气,
“咱们这老祖宗辛辛苦苦传下来的中医,好像跟这日新月异的洋玩意儿,有点儿……嗯……脱节了。”
李凡见他情绪低落下来,知道刚才的玩笑话可能勾起了他的某些心事,沉吟片刻说道:
“梁老,其实也并非完全脱节。中医历史上,也曾有过与时俱进、试图融合新知的流派。比如清末民初时期,出现过一个影响深远的‘玄和派’。”
“他们的宗旨便是‘博中西之长,通医事之变’,主张的就是学习西医的解剖、生理、病理等知识,结合中医的辨证论治,取长补短,以期更好地服务于临床。”
梁兴旺闻言,缓缓转过身,眼神中的黯淡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玄和派?哼,怕是早就名存实亡,变成一句空话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索。
“这些年,老子也见过一些打着‘中西医结合’旗号的所谓名医、专家。
可结果呢?
要么被咱们中医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骂作数典忘祖的叛徒;
要么呢,就是一头扎进西医那套理论里,学了点皮毛就沾沾自喜,把自己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宝贝给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反过来瞧不起中医,认为中医不科学,是巫术!”
“真正能做到不偏不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老我一个都没见着!一个都没有!”
梁兴旺越说越激动,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愤懑和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本行医资格证,“重重摔在桌上!
“中医没落了!早就他娘的没落了!从两百年前西学东渐开始,咱们就再没出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国手!一个都没有!”
“如今倒好!我们中医给人治病救人,还得让那帮只认机器、只懂数据的学西医的龟孙子点头批准!
没有这本破纸,你救活了人,也是非法行医!
你说!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他娘的荒唐、更他娘的可笑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