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桥的木板被晨光晒得发烫，每一道木纹里都藏着暖意。萧逸云刚把最后一束草药捆好，手腕上还沾着草汁的清香，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木桥的窸窣声——黑衣人攥着根铁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铁尺边缘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显然是磨过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真当老子是泥捏的？”黑衣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戾气，“昨天坏我好事，今天还敢在这儿晃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萧逸云侧身时，铁尺已经带着风声扫过来，擦着他的耳尖钉在身后的藤条栏杆上，“铮”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麻。他认得这人，是镇上“聚义堂”的老三，昨天他领着巡捕抄了对方私藏烟土的地窖，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萧逸云脚下踩着藤桥的缝隙后退，声音稳得没带一丝颤音，“烟土毁人家庭，你藏了整整三船，就不怕天打雷劈？”
“少跟老子扯这些！黑衣人地拔下铁尺，木栏杆上留下道深深的刻痕，“道上的规矩你懂不懂？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今天不卸你一条胳膊，我李字倒着写！”
他再次扑上来时，铁尺直指萧逸云心口。萧逸云早看清他下盘不稳——藤桥窄仅容两人并行，李三穿着厚底靴，在晃动的桥面上根本站不牢。萧逸云故意卖个破绽，等铁尺离胸口只剩半尺时，猛地矮身，左手攥住对方持尺的手腕，右手顺着对方的胳膊肘压下去。这招是老猎户教的“卸力式”，专破蛮力，李三只觉胳膊一麻，铁尺“当啷”掉在桥板上，顺着缝隙滚向桥下的溪水里。
“你找死！”黑衣人疼得脸都白了，空着的左手成拳，带着风声砸向萧逸云面门。萧逸云仰头避开，后脑勺差点撞在藤条上，他借着后仰的力道，右腿屈膝，狠狠顶向对方的膝盖。这一下又快又准，李三“嗷”的一声单膝跪在桥板上，膝盖撞得木板咚咚响，疼得直抽冷气。
但这家伙也是狠角色，竟抱着萧逸云的腿往前一扑。萧逸云猝不及防，被他带得失去平衡，两人抱着滚在桥板上，撞得两侧的藤条哗哗作响。李三像头疯牛，死死掐住萧逸云的脖子，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我让你逞能！今天同归于尽！”
窒息感瞬间涌上来，萧逸云的手指在桥板上乱抓，摸到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是他早上用来压草药包的。他攥紧石头，忍着脖子上的剧痛，猛地抬手，不是砸向李三的头，而是狠狠磕在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背上。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松了松。萧逸云趁机偏头换气，左手肘顶住对方的肋骨，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他没再动手，只是按着李三的肩膀，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喘着粗气说：“李三哥，巡捕就在山下，你再闹，真要把牢底坐穿？”
黑衣人还在挣扎，听到“巡捕”二字，动作忽然僵住。晨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汗，混着泥灰往下淌。萧逸云这才发现，他的袖口磨破了，露出的手腕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萧逸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桥板还在轻轻晃动，刚才被踩乱的苔藓就在旁边，沾着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看。
黑衣人趴在桥板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忽然用拳头捶了下木板，发出闷响：“他娘的……老子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
萧逸云弯腰捡起自己的草药包，藤条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凉丝丝的。远处传来巡捕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还趴在桥上的李三，忽然想起老猎户说的话：“再野的狼，也有软肋。你得先看见它的伤，才能知道怎么让它放下爪子。”
晨光漫过藤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衣人的肩膀不再起伏，不知是哭了还是在发呆。萧逸云拎着草药包往桥头走，脚下的苔藓软软的，沾着的露水蹭在鞋上，凉丝丝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暖意——原来救赎从来不是把对方摁在地上，而是让他自己愿意站起来，朝着光的方向走。